游廊里,苏依芸稳稳端着醒酒汤,小步走着。到了东边一间一旁植有苍竹的房间前,小心翼翼的用手肘挤开一扇门,侧身进入房内。她看着床上和衣而睡、面目憔悴的俊逸侧颜,暗暗叹了口气。
苏依芸比苏羿早生半个时辰,却也担得苏羿一声三姐。龙凤胎的感应,使他们两人比其他家中兄弟姊妹更加亲厚些。当日苏家别院赏梅,苏羿对乐涯的不同就让苏依芸察觉到他的情愫。只是她未料到,这个向来眉眼含笑、理性随和的弟弟,居然会为了乐涯顶撞祖父----跪了一宿的祠堂出去,酩酊大醉的被莫疏桐送回。
当日赏梅宴时,苏夫人其实已暗自留意各家官员家中适龄的女子,其中谏议大夫申彧达家中嫡女申卓妍,品行举止最贴合她心意。只有一点比较遗憾,她虽为家中嫡女,却并非门阀士族。
宴后,苏砚之曾问过苏清平苏羿的婚事,苏清平便将苏夫人对申卓妍各方面的考量告之于他。苏清平以为:以苏砚之对门第各方面的重视,这一件事提出也会作罢,哪知自己的父亲居然同意了。
无独有偶,苏家遣媒人去申家问名,却听得一个消息:申家嫡长子申卓屠乃国子监主簿,多年沉迷学问,蹉跎了年华,今已将近而立之年,居然姬妾、正妻全无一个。
虽然坤泽国女子尚晚婚,但能像苏依芸这般,在闺阁待到桃李年华的,也是少之又少的。她的婚事本来还愁的苏砚之又多掉一把胡须,忽闻此讯怎能不叫苏砚之欢喜。苏砚之让苏清平打听了申卓屠品性为人,还亲自暗中观察考察一番。见那申卓屠相貌端正、举止持重,只是书卷之气稍嫌浓郁。综合考较下,苏砚之决定两家亲上加亲。
苏家士家大族、素有清誉,自坤泽国立之时,便享有贤明,辅佐明君、力挽危势历经数百年,而依旧为世人称道。申彧达能与苏家接亲,自然欣允。择了吉日把苏依芸的庚贴讨要过来。两家长辈就这么把两对儿姻亲定下,如今哪容他们小辈儿置喙,亲事早成板上钉钉。
“三姐!”苏羿眼睛还有些红,他揉着胀痛的头,看向苏依芸。
“来,趁热把汤喝了!”苏依芸也不啰嗦,直爽的把汤推向苏羿。
苏羿喝着汤,滚热的汤水顺着喉咙进入他空空的胃里,却从眼睛里氤氲成雾气。家中虽然对他的抗婚进行了责罚,但也仅限于跪祠堂。前夜跪在冰冷的地面上,苏羿看着满祠堂的先祖牌位,心里如有针扎。
他年少致仕,素来对世事处理的稳妥炼达;也正因如此,他与莫疏桐惺惺相惜。祖父将把唯一剩下的他和庶族联姻,他知是因为苏家需要摆出姿态,来回应圣上对士族的抑制与削弱;理性中他知道祖父做的一切都对,但却偏偏过不了心中那道坎。他曾向乐涯许诺,只要她转身,他便在她身后,结果,现在却要变成:她还未转身,他已被推向其他女人的怀抱。从来一帆风顺的他在自己的家族和喜爱的女人面前栽了一个大跟头。他无法强打起精神,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振作起来!你莫不是要把你自己的悲哀变成三个人的地狱吧?你这样对谁都不公平!日子总要过下去的。”苏依芸心中感同身受,但仍选择硬起着心肠告诫苏羿。
和苏羿遭遇差不多的是张绍棠。张绍棠的“妩媚”举止惊吓到乌玉儿,他得到了一段儿为期不短的清净时光。事后,乌玉儿专门打听过他口中的自芳,于是他酷爱男风的各种消息满天飞舞。
张蕤原本还蒙在鼓里,只是纳闷为何乌墨尺迟迟不再提起两家婚事,直到一些钻营之徒把一些清俊小厮频频送入张府,他才知道自己儿子干的好事。要不是考虑年节进宫赴宴,怕自己女儿心疼她的幼弟,他非把他屁股揍的开花不可。
和乌墨尺解释事情的真相,很可能越描越黑,而且还会让自家儿子身价折损,索性丢开此事,任外边乱说纷纭,事情终有尘埃落定之日。张绍棠虽不用再担心迎娶乌玉儿,但禁足一两日是在所难免的。
午后的阳光灿烂的晃眼,余自芳终于腾挪了地方,把睡觉的地方转移到楼上阳光直射的窗口。街上的喧嚣余自芳充耳不闻,睡眠正酣时大大的耳朵还会不时抖动一下,一则街头消息随之进入他的耳朵:
“知道了吗?苏家把家中最得宠的一对儿子女都许配给了谏议大夫申彧达家。”
“申家子女真好福气啊!”
“申家嫡女才是好福气呢,能嫁如此风华男子,这辈子也便足了。”
“听说苏家公子并不太如意,申家嫡女今日以拜访未来嫂子之名,去苏府笼络苏公子呢!”
……
苏府东厢房,一个看着性子和软的姑娘,坐在左下手处,和苏夫人说着什么。看她容貌清秀、仪态自然,和苏夫人对答间毫无半点扭捏,让人不觉心生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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