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天亮,乐涯以戏班有急事相邀为由匆匆去了县里。临走,叫莫疏桐待在房里好好琢磨明日钱夫人的考核。
文心书画社坐落在县城古玩街的东北角,一间小小的店铺,连着后边一大爿院子,是外作营业、内作家居的传统家庭手艺营生。正晌午时,店里来了位俊逸的公子,身后还跟着一位小厮。看两位穿着打扮,就不像普通人。
老掌柜的去后院吃饭了,只余一个半大小子,看着是个学徒,小心翼翼地接待客人。那公子看着形神丰润,问出的问题却稀奇古怪,一听就知是个外行。学徒看他也不大像是个能成生意的主儿,心里也升起倦怠来,只由着这主仆在店里乱转,也不前后跟着了。
乐涯看老友打好了掩护,自己迅速钻入店铺的深处,那么多悬挂的书画、绫锦纸绢垂下,看得她眼花缭乱。好不容易瞅完,她又急急忙忙看向一个个格子上的名字,有放装裱好的书画的,有放装裱的工具的,密密麻麻的格子间,贴着各式各样的名字,只有最下角的一格什么都没写。
乐涯的心脏一阵狂跳----直觉答案就藏在那个格子里。她想蹿进柜台里打开那个格子,却听小学徒不耐烦的声音:“公子到底需要些什么?你说了我好帮你找,也省得你转弯儿。”乐涯眼盯着格子,耳朵里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她恨恨地站定,不忍离开。
哗啦一声,大片书画落地。伴随着是老友漫不经心的道歉,还有小学徒的气愤、手忙脚乱。乐涯神情一松,翻身跃入柜台内,抽开低下那个格子,里边却什么也没有。乐涯手迅速往格子的顶部和底部摸去,两个手掌大小的书册被乐涯摸到,顾不上看内容,就匆匆塞入怀里。
书画捡拾好了,乐涯也出现在公子身后。小学徒看着皱损的画册,愤懑之言就要宣诸于口,却被吃饭回来的老掌柜给拦住了。乐涯看老掌柜本分手艺人的模样,不由想起她穿越前所在的世界宣扬的工匠精神,心中一动,拿了一张银票递给老人。“这是我家公子补偿给你们的。另外,如果老掌柜信相术,不如听我家公子一句劝----是非之地,早日抽身。走得远远的,重新开始吧!晚了,怕是性命不保。”
老掌柜的正要推脱,听了乐涯的话不由一愣,顺手接了银子,连声称谢。
“花老子的银子做人情,你倒装得一副好人相!”
“我装好人,还招你孔雀西北飞?!”乐涯一边不客气地回怼,一边在脑子里迅速对着密码。原来钱宅的账本就是钱满屯倒卖人口的罪证,而文心书画社存放的两本册子,一本是密码,一本是涉案人员的手印。书房和密室的两幅画,分别是确认安全和查看存储用的。如果拿着书房的画去直接索要密码和手印罪证----文不对题,老掌柜可能就会按照钱满屯的吩咐把它们悉数毁掉。乐涯庆幸自己是直接盗取,而非间接试探。她看那掌柜一副憨厚老实模样,怕是也不明白自己这些年被钱满屯充当保险柜的恶果。乐涯怜惜他一大家子人丁,才给他银子建议他离开。
终于马车上又静下来,凭着记忆里账本的内容和手中的密码,乐涯迅速翻译出钱满屯记载的各色交易,她的脸色却变得越来越难看。她只想着拿到账本,找到罪证好干净端了这个供妓窝点,却不想这个窝点不仅牵涉许多官员,根系错综复杂,还牵扯东屠高层,还有西疆军。她需要赶回密室,拿到账本,抽回自己的人手,然后才能放开手脚大干一场。
乐涯准备回到戏班去换回衣服,刚下了马车就被班主拦下:“蜜儿最近没惹什么官司吧?”
“班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钱家两拨人等在那里,说要寻你回去,看他们面色不善,我才想事先告知你一声。”
乐涯心中一惊,心思几转,回头把今日收获交给车里的人,又调侃道:“您老来了这么久,也该发发光热啦,回去告诉刁慕斌今日戌时起事,老子的身家性命就交到你们手里了!”
马车里的人虽然不太放心,但看乐涯为今日筹划这么久,权衡轻重,终于放乐涯离开。
乐涯刚出现在戏班里,就被钱家家丁带走。王守财也混在家丁里边。回钱家的路上,他尽量简练地告诉乐涯事情的起因。
原来乐涯今日一早来县里,所用理由钱夫人就有些怀疑。偏偏午饭时紫岚无意间提起昨夜吃到的美食,说漏了嘴,说出乐涯问到当铺的事,钱夫人警铃大作,直接派人前去捉拿她。好在紫岚看形势不对,没有说出莫疏桐的话。
回到钱宅,乐涯就被带到钱满屯和钱夫人跟前。“你究竟是做什么的?为什么潜进钱府?”钱满屯看着乐涯的脸孔越发觉得熟悉,这种熟悉感叫他深深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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