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残阳如血般涂抹在晴冷低垂的天空边际,与天空相接的广袤大地上,空喇喇的留着几处稀疏低矮的灌木。刮了一天的大风沙终于停了下来。和沙粒混和在一起的斑驳积雪堆积处,一座高大、古老的城池,巍峨地矗立着默默不语----泾洲,终于到了。

莫疏桐打量着这城池,这座父亲莫云麒把大半生的时光留在这里,最后把身躯也埋葬在这里的城池,觉得一阵莫名地沉重,那沉重如有实质,几乎要压垮他挺直的脊梁。浓稠的化不开的悲伤,坚实地堵在他的胸腔,连空气都再装不下。一阵抛却肉身、几乎让人窒息的悲恸袭来,莫疏桐的身体都开始颤抖。

乐涯看着莫疏桐的难过,不知如何安慰。他策马过去与他并肩的一瞬,突然想起那夜自己心口破洞般难过时,错认他为李默的拥抱。乐涯伸手向他,隔着一臂多的距离虚空给他拥抱,一句话从嘴里说出:“疏桐不要难过,你还有阿姊……”

张绍棠难得体谅,拍马默默越过他们,朝着城门而去:“巡察御史张绍棠奉旨巡视西北,守城将领速开城门迎接。”

守卫泾洲东城门的是白五辛,是个年轻小将,年龄不过二十啷当岁,性子跟点着的炮仗一样直接爆猛。他正为冷将军这些日子紧闭城门的策略叫板:“莫将军在时,何时受过这种窝囊气?窝在这里听他们骂战什么时候是个头儿?照我说,直接打开城门,打他-娘的!”

白五辛正抱怨这仗打地憋屈,不防张绍棠朗声传来,官气十足,心中的火儿蹭一下蹿老高----边疆重地,巡查个鸟?!他有心不搭理他,只俯身看来人长相:高挑身材,半块布围着鼻子嘴巴,只露着一双摄魂夺魄妖冶的眼睛----这哪里是来巡视的,分明是tm给一帮久不开荤的大老爷们儿撩火儿来了。

“冷将军巡防去了,你先等着吧!”白五辛高高俯视张绍棠,朝下喊话道。

张绍棠险些气晕过去,高声喧哗他已嫌不体面了,如今居然一个守城小将居然敢晾他。“你速下来接了圣旨,开门。”

“小的不识字!”

一群人围拢着张绍棠喧笑,如看杂耍一般。

乐涯看这动静,策马过来:“我等奉命运送军备物资,快把城门打开。贻误战机、伤员救治,小心你性命不保。”

乐涯的话很快起到作用。西北苦寒,条件艰苦,尤其药品更是稀缺。白五辛等人来回打量好几遍随行的几辆马车,终于相信,这位御史是来慰劳军士的。

轰隆隆一阵响声后,城门打开了。

白五辛亲自下来迎接,一边派人通报冷将军,一边讪讪地等着乐涯发放物资。

“这物资什么时候发放?”

“这要等冷将军来了再谈。你----”乐涯难得倨傲,冷眼扫他一眼,才继续说道:“还不够格!”

白五辛粗黑的面庞,被乐涯的呛声气成紫红,却一拳也揍不下来。

张绍棠看乐涯提他出气,心中的恼怒才消散许多。

两盏茶的功夫,冷刃锋才风尘扑扑地赶来。莫疏桐看到他,恍如看到了自己的父亲----相仿的年纪,相似的身材,还有一样肃杀却正直的眼神。

冷刃锋恭敬接了圣旨,才和张绍棠心照不宣地对了个眼神。他看着张绍棠身后的一大波人,需要张绍棠做出解释。

“草民乐涯,曾为御史同僚,今已辞官,风闻西疆苦寒,特带了药材、木炭等物,同幼弟莫疏桐等人,一道前来酬军。”

冷刃锋心念几转,面上不动声色:“冷某代西疆军谢诸位运送物资到来。只是如此大手笔,不知阁下所求为何?”

“实不相瞒,我等素有从戎心愿,此来亦是为投身报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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