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雪下来之后,寒冷的侵袭便顺理成章,从北方匈奴草原刮来的冷风南下,冰冻了中原大地,一路继续南下,掠过秦淮河畔的琵琶声,将那条东去的大江也冰封住了,大江以南的平民屋檐上能看到三尺长的冰棱。

冷,这是最冷的冬天。

北魏朝廷依旧安稳度日,但是在三面边关上却发生了重大事情。

首先是和南梁一线的长江一线,以前北魏和南梁囤积重兵在长江南北,操练水军,形成对峙的局面,长江是一道天然的屏障,无形之中画出了一条楚河汉界。由于大江冰封,一件以前从来没有考虑但是如今极为现实的事情出现了,解决北魏南梁的征战必须要通过水战吗?

长江起源于唐古拉山脉,纵横千万里,是北魏和南梁天然的国界,十年前大唐分裂,原大唐节度使陈景琰领兵自立,长驱直入,意图一举拿下太安城,当时屯兵一处的大唐三大将军澹台国藩、洪龙甲、宋君毅,有史以来第一次联合领兵,击退陈景琰三十万大军,直到长江以南,与此同时,北方匈奴以为有机可乘,大军南下,突击到渭水一带。

恰逢皇室大难,子嗣凋零,先皇驾崩,老祖宗以大毅力在渭水签订“渭水之盟”,私下又和南梁设定“划江而治”,火速召集宋君毅回京,以且战且进的方式将匈奴推回长城以北。

有了长江阻隔,中原传统的攻守战和奔袭战在大江面前无所实施,因为中原所有的排兵布阵的基础都是陆地,有了陆地,步兵和骑兵才有立足之地,攻城所用的云梯和弓弩才有了立脚点。以往北魏对待南线的战略思路是,摒弃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传统思路,反其道而行,水军全线压制,锱铢粮草随即跟上,攻破长江不是目的,真正的目是攻破长江之后,建立一座攻可进退可守的稳固城池,不然一切都没有意义。

朝廷工部为此特意提出一种建造城船的战术思路,简单来说是建造一座如同城池一般大小的船,实行自给自足的供给形式,锱铢粮草和兵马器刃完全承载在船上,只要船足够大,可以维持一个月有余,那么这座流动的城船便意义重大。弊端是投入巨大,光是为了保护船城的小型船只投入就花费不小。只一座如此规模的大船,户部粗略估计需要花费国库一成库银。

曾经有工部侍郎还曾经异想天开想要在船只上种植粮食,并为此做过大量实验,他首先摒除根茎柔弱的小麦和豆子,又放弃了对环境要求高的大米,茎叶太高长的玉米,最后选择了存活率极高的地瓜,地瓜茎叶可食,本身更是容易烹饪,但是这位工部侍郎却因此丢了官,因为地瓜存活率高,根系发达,攀爬覆盖在船只上,很容易破坏船体结构,造成不必要的麻烦,而且这种破坏很隐蔽,不易察觉。此外,地瓜对土壤的要求更高,大量土壤运上船只,严重影响了船只了机动性和载重量。

李元昊和吴清源曾经去九龙阁取出这位侍郎的笔记研究,发现了这位工部侍郎的思想真是天马行空,而且这位侍郎还发明了一个极为有意思的词语“无土栽培”,只是可惜后来,李元昊命人去寻这位侍郎,却是杳无音讯。

今年天气严寒,局面却有了转机,大江封面,水路成了陆地,中原传统战术又有了用武之地,南线守将澹台国藩命令手下副将、大魏国用枪第一人韩先霸带领三千精兵,以中原奔袭战的方式连夜度过大江,直刺南梁复地三百余里,三千余人已经隐隐看到南梁的圣人书院,而后全身而退,这固然和韩先霸一夫当关的战力有关,但是从长远看来,南线整体战略战术需要做大的调整。以往冬季浪大风急、不宜水战的论调似乎有些站不住脚了。

为此,太后颁发懿旨,朝廷让国子监停课三日,全部授课老师,连同四大辅臣、六部尚书、中书省、门下省以及翰林院、督察院集体入宫,在保和殿商议南线军事,从兵力、财力等方面出发论证制定南线战略方针。

与此同时,南梁如法炮制,由南梁朝廷出面,南梁剑宗八位用剑好手夜袭镇南军中大营,行刺南线大将澹台国藩,最后系数死在大将军之手,澹台国藩除了军事才能,还是公认的武功天下第一,更是有坊间算命先生评价大将军,有吞天之能。本是民间流言蜚语,却有人别样解读,吞天之能?当今陛下是为天子,难道是要吞了天子,取而代之?大将军听闻此种言论,微微一笑。此事传入皇宫,太后大怒,连连斩首传播此言论的人不下百名,对大将军澹台国藩不但没有问罪之意,反而大肆褒奖,一道懿旨而下,封大将军一字并肩异姓王、大国柱,隐隐压过西线洪龙甲和北线宋君毅一头。

其次是以镇西将军洪龙甲为首的太行山一线,不似南线那般以一条大江为界,北魏南梁泾渭分明,西线大致以太行山和狭长的黄河上游为界,北魏和西楚的疆界犬牙交错,形式更为复杂,常常爆发小规模的遭遇战。西楚地域狭窄,不过四州之地,但是占据黄河流域草地丰水美的河套平原,西靠广袤无垠的西域,进可突袭中原,退可以西域诸国作为战略纵深,再加上向军队输送了不少高手和军事奇才的西楚剑阁和小圣贤庄,西楚势力不可小觑。

特别是西楚和匈奴在元丰两年至三年的两场大战,更是让世人见识到了西楚蕴含隐藏的实力。匈奴聚集大军南下,想要避开占据中原的北魏,突袭西楚,吃掉西楚四州,然后缓缓谋图中原。双方在高昌、金册、伊喜、玉门关一线,总共进行了两次人数在十万之上的对垒战,西楚以一地战一国,北魏和南梁两处朝廷多次各自独自演练战事进程,一致认为一地的西楚要亡国。

但是结局却让人大跌眼镜,西楚非但没有落入下风,反而大胜而归,将全国之力、人数五十万之上的匈奴骑兵赶到了金徽山、涿邪山和浚稽山以北,同时将高车一国纳入版图,打通了直通西域的丝绸古道,引入了西域良驹,打造一支不下于匈奴骑兵的重骑军。李元昊送给吴清源的那一匹夜照玉狮子便是那时流入中原。

其中最为大放异彩的是西楚剑阁,剑阁仅仅九人组成大阵,在高昌一地直面一万人匈奴骑兵,史书记载“此战惨烈,血染长空,血咳黎明,乌雀不敢鸣,虎狼不敢吼,恍若西楚战奴蛮,一地占一国”,小圣贤庄也声名鹊起,出身小圣贤庄的两位年轻将领段西风和寇中原在伊喜、玉门关一代以进为退全歼匈奴的燕然铁骑,一举将小圣贤庄打造成为了仅次于圣人书院、岳麓书院之外的,天下第三大读书人圣地。

匈奴虽然战败,但是其中涌现了无数风流人物,有些人已经成名、名声更胜,有些人脱颖而出、一鸣惊人,置之死地而后生、突袭西楚皇宫的大将军张元是前者,一人为匈奴大军断后、争取战略转移时间的战神拓跋龙野便是后者。

今年冬天到来,西楚一反常态,没有退缩回太行山以西以大雪封山为依托修养生息,反而连连把寨,以不规则的前进路线越过太行山,出现在镇西军面前,两军虽然偶有冲突,但是一直相安无事。

镇西大将军洪龙甲连夜召集军队将领中军帐中议事,讨论来讨论去不得其法,副将洪熙官也是洪龙甲的唯一子嗣,一句无心之语,让洪龙甲惊出一身冷汗:西楚好像在等着我们大魏内乱?洪龙甲豁然起身,面朝太安城方向,一拳砸在军营的铁架弓弩上,无数雪花飘落而下,他喃喃自语一句:老祖宗要动手了吗?

比起南线和西线的小打小闹,以长城为界的北线就惨烈的多,今年的冬天格外冷,越往北越冷,匈奴草原最冷,让本就难熬的冬天雪上加霜,往年时节,匈奴骑兵会在秋季接连南下两次,掠夺粮食和布匹,每次人数不多,不过三千到五千的骑兵,北线军队经常会以长城为界,在人数对等的基础上堵截,若是匈奴骑兵来势汹汹,镇北军便以退为进,将匈奴骑兵引入中原的多山丘陵地带,最大限度限制骑兵奔袭的长处,利用中原地形局部分割,个个歼灭,但是今年冬天的寒冷完全超乎想象。

若是不能阻隔堵截,镇北军便会完全退却,不和匈奴骑兵争长短,即使被掠夺一部分粮食,也并不在意。与南线和西线不同,南线和西线是完全的军队战线,每天花费朝廷户部大半银两,而北魏的北线以长城为界,是民兵结合的战线,基本能满足自给自足,军士平时是百姓,战时是士兵。百姓入军队,不但可以减免赋税,还可以拿到不少的饷银,贴着长城以南有不小区域性的农田,镇北军偶尔有时会故意预留一些粮食给匈奴,可以最大限度限制了对中原普通民众的掠夺,“莫把匈奴狼逼急”——这是镇北军大将军宋君毅经常说的一句话。除此之外,有时中原旱涝,镇北军还能提供部分赈灾粮草。

所以,镇北大将军宋君毅虽然领军才能处于三大将军之末,擅守不善攻,但是却是最受军伍爱戴、朝廷风评最佳、帅位最稳的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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