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标失踪案被正式撤销。

研究所发函以官方公文的形式申请销案。

许荆南沮丧地坐在自己的框格子办公桌内,呆呆地望着脸前的电脑,一切都结束了,缘起于幻想,破灭如七彩斑驳的气泡,一个落魄小法医的神探梦就这样来无影去无踪,随着失踪者的自行归来而变得毫无悬念。

所长拍桌子骂娘的声音不断刺激着他的神经末梢,虽然所长只不过在嘟囔着研究所胡乱报案、瞎耽误正事,发发牢骚而已。

原来一切看似合理的推论都是凭空猜测,纯理论根本立不住脚,现在前提条件不忽然就没有了。

他恨恨地敲打着鼠标键盘,为自己贪图虚名而惭愧,为自己见识浅薄而后悔,更为自己的自以为是感觉到痛苦,是啊,差点没毕业的我又岂能靠天上掉馅饼来发迹,这不是白日做梦吗?

时间在无所事事中过去了两个来小时,他啥也没干只是发呆,上班时间又不允许玩游戏,否则他真想回味回味那个Windows经典游戏——扫雷。

得玩一万个雷,他想。

手机振动了一下,他慢吞吞地从兜里掏出来,不耐烦地用指纹解了锁,来了条信息,却是那个莫名其妙、疑神疑鬼的周文港发来的:许哥,我有重要情况汇报,是否方便见面。

娘的,套什么近乎?

许荆南冷冷一笑,随手将手机撇在键盘边上,这个姓周的无聊人,正是他把自己引入歧途,这会又想干什么。

此时他只想自己静一静,快下班了,手头还有杂事,可一样都不想做,那种高度亢奋后的空虚和失落不是所有人能够体会的,何况这个警所他刚来,暂时还谈不上有什么知心朋友。

许荆南突然决定去喝个小酒,解解闷。

子曰: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就在派出所东北面,离派出所门口大约500来米的地方也有衣食住行一条街,官方名称叫公园路,据说是通往一个许多年前便已废弃的小公园而得名;这里的老百姓却一般称它为牛屎街,因为这条路遍布着野生放养的黄牛,三五成群大摇大摆地溜达,车马不惊,人畜交融,然而活的牛必定会拉屎,又没有办法盖黄牛公厕,于是大马路上、街道边常常可以看到这里一堆那里一坨的牛粪,虽说定期有人清理,但那股味道却永远地飘荡在公园路上空。

许荆南有些不适应这味道,他到派出所已经足足半年多了,自然也听说过这地方,但从来没踏足过,派出所边上就有超市、服务社、手机营业厅,满足自己的那点日常生活绰绰有余;再说小学警工资有限,非呼朋唤友也没有到这里来的必要。不过当他走进街口时,很快发现这里似乎比研究所边上的市场热闹多了,虽然整条牛屎街仅有200-300米,但两旁的商铺林立,规划还挺考究,不用说布恩游村投资不少,倘若不告诉你在哪的话,你不定认为这是在乡镇之中呢。

据他所知,布恩游村总人口大概仅3000-4000人左右,这还是老弱妇孺都加上的数据,这样一条气派的街道究竟是什么人来消费呢,他习惯性地发出这样的疑问。

牛屎街共有两个比较大的饭店,一个叫昌盛酒家,一个叫乐来酒楼,虽然比不上大城市里的现代化酒店,但在普通的乡镇就称得上是顶尖的了;昌盛酒家就在街道口,自己门后有个独立小院,小院既是停车场,也是小公园,进出的人不算多,但显然都是有些地位的人物,平时酒家喜欢挂着大红灯笼,入夜总是红彤彤的惹人向往;乐来酒楼却在街道中段的马路边,有限的几个停车位经常爆满堵塞马路,而酒楼的外装修却非常一般,只能说勉强过得去;许荆南经过这几个停车位的时候,随便瞟了一眼,吃惊地发现居然是清一色的宝马奔驰奥迪,拐角的缝隙处居然还夹着一辆崭新的法拉利跑车,他冷眼地望向酒楼门口,顾客熙熙攘攘,好不热闹,颇为好笑的是,门口的招牌上竟然写着相当本土化的霓虹字:乐来海鲜排档。

不用说,这个才是乐来酒楼的真正招牌。

可真是奇了,这里的海鲜究竟有何出众之处,如此吸引人?他本想进去看看,最后还是作罢,囊中羞涩有些没底气。

街道上小饭店还有十来家,不过他今天只想畅快地喝几瓶廉价的啤酒抽几支低档的香烟,所以有玻璃门带空调的一律跳过,很快就径直走到小街的尽头,那里有本地的几家火锅店,走进来时店里也早已坐满人,大多都是穿着蓝色制服的工人,他恍悟,附近肯定还有一家工厂吧,只不知道是什么类型的工厂,作为一名警员,自己真是太不用功了解社情民情,否则怎会一无所知。

如此倒也说得通,许多疑问原来答案是如此简单,就如同这条豪华版的街道成因一样,中国的工厂许多时候可能有上万工人,那么这条小街恐怕又得嫌寒酸了;布恩游村居然是以工人为主,本地人占少数,他感觉这趟似乎不算白来,但也就想想便罢,此事于己有何关系呢。

这家火锅店主营猪肚煲鸡,老板连菜单都没有拿出来,直接问来几斤、大概几个人、有没有预订哪桌,许荆南张口半天没应答,总不能说自己一个人吧,老板会不会觉得自己有病?便胡诌说三个人,老板点头,那来一斤猪肚就够了,多了吃不了,转身便走得干脆。

许荆南好歹挑张最小的桌面,不过也有个五六人桌大小,他孤零零一个人地坐在那稍显滑稽,桌子中央支块环形的铁皮,很快他就明白这是放炭火炉子用,因为老板已经提溜过来,同时还上了一口加盖的锅,里面还冒热气。

许荆南奇道:“老板,我刚到就已经做好了吗?”

老板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身上居然也穿着蓝色工装,大概他白天是工人,晚上便成了老板。

老板笑笑:“还不能吃,虽然已经炖过一次,但口感还不行,你开大火,一刻钟左右时间开锅。你第一次来?警官。”他随口说这么一句。

许荆南却是没来由地一惊,自己穿着便装,老板是如何看出来的。

“你怎么知道我是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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