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女愣在当场。随着凌乱的脚步声,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挑了帘子出来,眉心深深的川字纹,带了几分愁苦,她三步两步奔到少年跟前,红着眼圈,问道:“你说什么,你是谁?你送谁归家?谁回来了?”

“我名桂重阳,大海公之孙,桂四爷之子。”这里既是还是桂家,不是外姓人住,眼前应该是长辈,桂重阳就带了几分郑重,恭恭敬敬回道。

妇人看清楚小少年的脸,身子僵住,立时望向小少年身后,可四下望着一圈,可除了眼前的小少年与怀中小白猫,再没有其他身影,目光最后落到少年身上丧服,身子一晃,声音尖厉:“桂远呢,桂远呢?他在哪儿?”

桂重阳想起“爸爸”曾说过家中有两位亲伯父,其中大伯父叔伯兄弟排行为长,已经娶亲;小伯父叔伯兄弟排行行三,当年有个未过门的未婚妻,另有排行为二的堂伯父、为五的堂叔叔是叔祖母家的。

桂重阳看着眼前妇人,想起“爸爸”提过的往事,莫名有些心虚,犹豫了一下,估摸着妇人的年纪,试探的问道:“可是……大伯娘?”

“大伯娘?”那妇人闻言一愣,随即掩面而泣。

桂重阳被她哭得发毛,心中猜测着这妇人身份,口中越发客气,增添了几分敬重:“那是三伯娘?”

要真是桂三之妻,桂重阳确实当敬重,世人虽重礼教,能做到“从一而终”的妇人不少,可能为死去的未婚夫守望门寡的女子到底更加可怜可敬。

那妇人已经泣不成声,就听门口有人道:“莫要再问了,她是桂远媳妇!”

说话的是个花甲之龄的黑面老太太,身上穿着洗得半新不旧的褂子,精神健硕,走路带风。她打量着少年,眉头皱得紧紧的,待看到他肩膀上小白猫时,满脸的挑剔与不喜更是毫无遮掩。

桂重阳讶然:“老人家莫非在说笑?先父与先母乃结发夫妻,有婚书为凭,先父何时曾另娶?”

老太太刚想要说话,就看到隔壁院子有动静,不愿意让人看了热闹,耷拉下脸来:“在外边嚷什么,进屋说话!”

那妇人已经止了哭声,脸色灰败,由少女扶着跟着老太太进了屋子。

桂重阳满心郁闷,原本“回乡”的那点雀跃与即将见到血脉族亲的隐隐期待也烟消云散。他因为早产身子病弱,看着比实际年龄略小,实际已经十二岁,自然知晓嫡庶之别。虽说生而丧母,可从小与“爸爸”相依为命长大,父子情深,要不然也不会为了“爸爸”的念想就千里迢迢回到陌生的家乡,可这刚到故土,好好的原配嫡子就成了庶子?

桂重阳同窗中有庶出之子,良莠不齐。不过读书人最讲究出身清白,那些庶出之子,除了真的学问人品得到大家认可与敬重的,其他的多是被挑剔冷待。

桂重阳并不想以偏概全,可也不会真的认下庶出身份。眼前妇人守了这么多年空房,孝顺发送了桂家祖父母,得到桂家祖父母与桂家亲戚的承认,在世人眼中就是桂家媳妇,可是那样的话,带着嫁妆嫁给桂远,为桂家传承血脉死于产关的另一个女子算什么?

众人进了西屋,屋内北面是一面火炕,南窗下是一个绣架,上面有绣到一半的绣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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