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二爷爷、桂二奶奶的脸色都不好看,老两口都看出杨氏是惦记上了眼前这五十两银子。要不是这个儿媳妇向来是好的,这些年守寡拉扯孩子不容易,两人早要训斥出声。
桂重阳说的再大声,在两位老人眼中都是孩子话。
杨氏却是当了真,或许是她实没有法子,将桂重阳当成是最后稻草。
“开源”、“节流”之类的杨氏不大懂,也不关注,“置产”这一条却正和她的心思。
庄户人家,自然是土地为重,偏生家中良田早就在十几年前变卖,只剩下六亩薄田,每年收成缴了税连口粮都不够,还要靠阖家老少四处打零工贴补才勉强糊口。穷日子、富日子,杨氏都不怕,可是大儿子十八、二儿子十六,都到了说亲的年纪,可因为家境贫寒连聘礼都预备不起,至今没有说亲。
桂重阳想要做族长也好,家长也罢,只要能给家里置办产业,让儿子有条件说亲,杨氏就服他。她并不贪心,眼前这五十两银子,也能置办下七八亩中田,到时候按照房头分给他们二房一半就行。那样一来,二房就有中田四亩、下田六亩,桂春、桂秋兄弟两个一人五亩,将将够嚼用,说亲也便宜些。
要是别人的银子,杨氏不会惦记也惦记不着,可这是桂重阳的银子。桂重阳小人儿一个,哪里像是能赚银子的,这显然是桂远留下的遗产。因为桂远,杨氏没了丈夫,还没了娘家爹与兄弟,过了十几年的苦日子,眼前的银子她如何就惦记不得?
杨氏身板挺得直直的,不去看公婆的脸色,眼睛发亮,点头道:“对,置产,是该置产,有了地心里不慌,你二哥在镇子上做学徒,认识的人面广,明儿就叫他寻中人打听。”
桂重阳惊讶道:“这是本钱,置了地怎么钱生钱?得用这个银子做本钱,等以后赚了银子再置产。”
杨氏苦口婆心道:“买卖哪里是好做的,稍不小心就折了本,哪里有置田来得好?精耕细作,中田一亩能产二石麦子,还能接上一茬白菜。交了税,除了换口粮的,还能剩下几个钱。几年下来,就能再添二亩地。日积月累的,这才是正经过日子的道理。”
桂重阳皱眉道:“这样攒下去,要攒到什么时候?两位堂兄眼看要成亲,以后堂侄们也要开蒙读书,还有其他几户亲戚,是我爹当年亏欠了的,自然也要想法子弥补一二。以后置族产、开族学,都是花钱处,可不是靠种地能攒下的。”
杨氏听得直了眼,实是桂重阳描绘的情景太让人心动。
桂二奶奶在旁已经听不进去,嘟囔道:“发什么白日梦!”
桂二爷爷却是黑了脸,不是对着显露了贪婪之心的儿媳妇,而是对着信心满满的桂重阳:“读什么书?好好的人都读废了。要不是你爷爷心气高,非要憋着劲的想要供出个读书人,也不会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身为里正家的幼子,桂远当年是读过书的,跟着亲姑父也就是梅氏的父亲开蒙,却是连县试都没过。当年偷银子离家出走前,正好是县试落榜后。当时桂远大病一场,发烧高热差点死了,醒了后就变得沉默寡言,让家里放心不下,才有后来桂里正带他去县城的事,不想却是一去不返。
“九丁之难”一出,村里的人将桂远咒骂不已。就是桂二爷爷,心里恨死了这个侄子,也并不觉得自己看着长大的侄子真的是丧了良心。
到底是亲侄儿,看着长大的,平日的敦厚纯良也不是作假。桂二爷爷只当侄儿是读书读傻了,受了别人哄骗拐带,才会犯下大错。桂远十几年音讯皆无,桂爷爷除了恨他的不懂事,剩下的还有惦念,担心他被人害了,尸骨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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