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接印

领头的家奴上气不接下气，想来也跑得够呛，他对着李安过行了个大礼，说话断断续续：“小..小将军，老爷急唤你回去。”　　　　李安过皱了皱眉，将手中玉杯投到了桌上，盯着玉杯在那兀自转了两圈，最后带着一声轻响倒扣在桌上，才开口询问：“做什么？”　　　　“京里来了司礼监的公公，圣上下旨老爷高升，官拜太子太师，即刻进京抚育太子殿下，老爷临行，有要事要和小将军交代。”　　　　李安过听了一愣，心中冒出了一个念头：“原来是要升官了啊，这就意味着要到京城去了，那我在这南门庭道岂不是乐得逍遥？”想罢嘴角禁不住微微地扬起，可是瞬时又觉得怅然若失，心中又夹带着一丝丝的失望：“方才梦中听得隔壁数人议论说当今圣上要整我李家，李炎就要有好果子吃了，这现在怎的不降反升，看来果是南柯一梦，着是无趣。”　　　　喜忧参半，李安过的内心被搅得混沌，他将桌面上的玉杯捡了回来，让厉大年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徐徐地将酒饮入腹中后才回复那些家奴：“不去。”　　　　为首的家奴怔住了，难色一下露于面颊：“可是老爷说，这是事关重大的事。”　　　　李安过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事关重大，事关重大这老儿会跟我说，让他派出飞鹰跟李安康说去吧，跟我说和没说有甚区别？他是不是越老越糊涂了？”　　　　“可是...”那家奴还想再说，李安过抢白道：“够了，回去把，你们就告诉老头，说寻不到我了，倘若有什么事，往我身上推就是了。”那些家奴见劝他不动，才面带愁容悻悻离去。李安过哼了一声，心中想：“李炎成了太子太师，这南门卫指挥使的位置迟早得空出来，日后眼看这李安康能愈加风光了，只是这一切，又和我有何干？他李炎就算当了宰辅，我也还是个透明人。”想毕心下又是更为不屑，昂首又喝了满满的一杯酒后，便又继续招呼起厉大年谈天说地。　　　　又喝了两杯之后，厉大年神色还略是忧虑，忍不住问李安过道：“小将军，这般，不好吧..那些家丁们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行迹，万一待会老爷亲自来到玄灵宫兴师问罪，免不了又得...小将军您的面子上也过不去...”　　　　李安过乐道：“以李炎这种绝忠之士，皇上叫他立马进京，他便会立马进京，何况此番还是司礼监的公公来下的旨，老头定然不会横生枝节来找我，大年，来！今夜不醉不归！”　　　　厉大年百般无奈，也得舍命陪君子。李安过想着在玄灵宫再喝个一时半刻的酒，等到回去之时便碰不到李炎，于是二人又是喝了个天荒地老，待到二更时分才晃晃悠悠地在老鸨们的躬身屈膝之间离开了玄灵宫，李安过早已是醉酒熏熏，一路上胡言乱语不知神主，厉大年酒量稍好，神智仍在，一路上惶惶恐恐，生怕回到将军府中受到厉责。　　　　进入了侯府后，二人被看门家丁告知李炎将军早已离开南都，前往京城去了，厉大年这才松了一口气，但是立时他又察觉不对，因为虽然已是三更，但是府上灯火通明，正有吵吵嚷嚷的声音正从李炎的议事房内传出。李安过晃了晃脑袋，找回了一丝的神智，疑惑的光芒从他的眼眸中流出，他心生好奇，便渡步凑过去议事房看，见得十二个花旦模样的人在里面吵得热乎，李安过揉了揉眼睛，这下看得真切，哪是什么花旦，分明是穿着威武无比的铠甲的将军在里面吊嗓子，却是不见了李炎的身影。　　　　见李炎不在，李安过便步入了议事房，里面早已乱成一团，争论声使得他本就因为酒精而不断膨胀的血管快要爆裂，李安过又晃了晃脑袋保持那微弱的清醒，看到似乎还有人打了起来。那些将军说的什么李安过听得不清楚，但也知道大概，他早知道南门十二卫虽然勇猛无双，但是派系之间争斗恶劣，常常在属地和军队问题上异议众多，全靠李炎威严镇住，才能保得上下一心。　　　　眼前之况，看来李炎前脚刚走，后脚便吵翻了天，李安过细细一听，似乎是因为一月之后军饷发放分配的份额而争。“鸡毛蒜皮点破事，还为此打起来，直接平分不就解决问题了？”李安过被吵得听不下去，操着大舌头嚷了一声，所有杂乱的声音在他的声音之后都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效果让李安过也是一愣，他便站在原地，瞪着恍惚的大眼，与那些将军们挨个对视着。李安过根据他们的那绣着五只麻雀的服饰推测眼前的这些个人便是南门十二卫各卫的指挥使，但这些人此刻都衣衫不整，神情不肃地站在李安过的面前，和醉酒熏熏的李安过的颓样有得一拼，全然没有一点将卫之气。　　　　“小将军回来了。”寂静之中，也不知那些指挥使之间谁微微地道了一句，那些将军们的表情一时变得各式各样的古怪，让李安过觉得似乎身处戏台中央一般。　　　　“哼，这就是那小将军？我看不过是个醉鬼！”一个满脸络腮胡的黑鬼两道粗眉锁在了一起，表情甚是不屑，吐了这么一句竟然自顾自地离去了。　　　　“你...”李安过被这一幕弄得茫然，他伸出了手，指着那黑鬼的背影，但是很快又有一个声音传来：“私生子吧？听说不是督师的嫡子。”随后又有一个人与他擦肩而过，出门外而去，紧接着又是几个人说着类似的话，纷纷离场，李安过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想：“他们说我来了，在我面前列队，就是为了来平白无故羞辱我的？真是可笑之极。”想罢正要发作，却因酒气上涌一时站立不稳，原地咕噜地打了个转就要倒下，亏得厉大年赶忙从背后抱住了他，又是一阵哄堂大笑，接着又走了数人，到最后，站在李安过面前的，只剩下三个人。　　　　“说吧，还有什么更加嚣张的话就说出来吧，我没事，但是你们走之前，得告诉我你们在做什么。”李安过两眼已经变得通红，太阳穴也不住激烈跳动着，现在就差握紧拳头就可以朝着面前之人来上一拳。　　　　“参见小将军。”中间的那人彬彬有礼地拱了拱手，他的脸白白净净，长相也极其斯文，李安过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他是一个掌管五千卫军的指挥使。末将朱文慧。”长相白净的指挥使接着自报家门。　　　　“这是做什么？”李安过重复问道，此时他又觉得自己脚底发飘，有些站立不稳，索性便侧身顶在厉大年的身上。　　　　“督师奉旨入京，然军不可一日无主，少将军李安康前日又已南下，督师是以将帅印留下，让小将军统领南门十二卫，直至督师或少将军归来之日。”说罢，朱文慧缓缓地递上了一个朱色木匣。　　　　笑意从全身四面八方汇集到嘴边，李安过急忙出手捂住，但是最终“呵呵呵”的声音还是从指头缝间流了出来，他心中满满都是一个想法：“让我掌管南门十二卫，李炎是不是越老越糊涂了，我是什么货色他不知道？他就不怕明日里玄灵宫就开起南门卫专属酒宴了么？”　　　　朱文慧倒是一直神情严肃，见李安过不接那木匣，便又抬手将木匣递高数尺，无奈之下李安过只好伸出软趴趴的手，接过了那木匣，朱文慧才露出了笑容：“如此甚好，此任甚重，望小将军能担负大任。”　　　　“有了这玩意就能调动南门十二卫？”李安过大感好奇，朱文慧轻轻颔首回应。　　　　“那你们随便给谁都行啊，大年啊，你要不要？”厉大年登时一惊，急忙摆手，李安过又说：“你把他给钟晨大人吧，他既然掌管城防军，也能统领南门卫，我是真的不行。”　　　　“小将军有所不知，此物非李家人不能使用，因为打开他的方法，只有李家一家才知道。”朱文慧回答倒是一本正经，李安过沉思了片刻，心中大是莫名其妙，自道：“扯淡！我就不知道！”　　　　朱文慧的微笑自打出来了之后便一直持续着，看着接不下李安过的话，任务又已经完成，现下便就此也告辞离去。在南门卫诸人都离去后，厉大年饶有兴趣地凑了上来，接着烛光端详着李安过手中的木匣，木匣上刻着六只翱翔长空的小麻雀，四四方方，看似为木，实则在轻击之下，便能发觉里面裹着铁匣，看来要打开，也不为易事。　　　　“这这这这便是能号令千军万马的帅印么！”厉大年的手轻轻地在木匣之上游动，语气中充斥着激动之意，“和我，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李安过出手一巴掌将厉大年的手拍掉，腹中酒气使他难受至极，加之方才无端受到各个指挥使的嘲讽更是让他心中不爽，他捧着木匣，缓缓地走出议事房，路上青着脸一言不发，径直来到了后院之内。　　　　“如若打不开，不就没用？到底怎么打开？”李安过终于喃喃发言，木匣在他的手中转了数圈，“指挥使大人说只有小将军家人才能打开，那一定是一件小将军和李家人都有的共同物事。”厉大年道，李安过听后自上往下看遍了自己全身，哼了一声。　　　　耳畔传来了池鱼戏水的响声，李安过看着面前那片被晚风荡得波光粼粼的池塘，打了个不大不小的酒嗝，随着他的一声冷笑，木匣被举到了空中。　　　　“小将军您要干什么！”厉大年呼道，显然是惊得不轻，李安过回头望了望厉大年，又看了一眼被自己举起的木匣，凉凉道：“李炎？南门卫？”话音未落，木匣划出了一道弧线，顺着凄凄秋风坠入了池中，池水高高溅起，撒了主仆二人满脸，寒意袭来，甚是爽快。　　　　“走！”李安过大手一挥，厉大年显然还未从方才李安过的行为中反应过来，懵懵道：“啊？走？走去哪里？”　　　　李安过咽了一口唾沫：“去府库偷钱，我明儿就动身前往天门府，建立我的春花大酒楼！不再在这南门庭道呆了！”说罢，他迈开了七拐八弯的脚步，朝着库房的方向走去，李安过打定主意，谁拦着，就踹谁，今晚钱是一定要拿到手的，日后天门府也是一定要去的，酒楼也是一定要开出来的。至于这南门十二卫，他对这些所谓的李家的骄傲，嘲弄他的人，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只可惜，今夜李安过酒喝得欢畅，无奈自身酒量又不济，美酒之后劲上头一时难以抵挡，这刚走出没两步，竟然脚底一软，困意无限袭来，方才发生过的一切，也就就此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