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过一边挪动脚步缓缓地后退,打算慢慢退到林子外的大道之上,一边将三眼鸟铳横起搭在了左手之上,前方被一从浓密的树叶遮掩,李安过看不清楚密林对面是什么向他袭来,李安过心屏气凝神,心道不管林子里是什么,要是敢出现他的面前,他定要其脑袋开花。    “倏”地一声,树叶猛地被撞开,一团褐色的事物就朝李安过扑了过来,李安过不假思索,就要去搂响火铳,但是就在那一刹那他看得清楚,冲出来的竟然是...    竟然是个人!    但是火铳的引信已经触发了,万分凶险之下,李安过连地把枪口一抬,随着一阵扑鼻的硝石味道散开,□□贴着来者的头便擦了开去,与此同时,那个人也猛地扑到了李安过的身上,直撞到他昨日的旧伤之上,李安过顿时□□,可还没等他看清来者的面目,一声巨大的兽吼便将他的神智生生地扯了回来,原来趴在自己身上的这人是在躲避野兽,李安过抬起头来,那个撞开的树叶丛中,透出半张毛茸茸的熊脸。    是一头大棕熊,光看它的脸就能知道它的身躯有多大,李安过的嘴唇吓得哆嗦了一下,那人熊见到一直追赶的猎物就扑倒在前方,直立起身作势就要冲将过去。    李安过自然是吓得满脸煞白,想要抬起三眼铳就射,可枪身却被那团棕色的人影压了个密实。“你是要杀了我么!”棕衣人惊魂未定地抱着头大喊,方才李安过的那一枪惊得他全然忘记了他之前为何奔逃。    “熊!你给我起开!”李安过咬牙道,心说眼看人熊就要来到面前,这厮却趴在自己的身上大声嚎啕,真是岂有此理!人熊转瞬已经冲到近前,锋利的熊爪如同巨斧一般劈了下来,李安过忍痛一脚踹开了身上之人,迅速地滚到一旁,回眼望去,方才躺着的泥土地上已经是四道抓痕。    “这是倒了什么大霉啊,与人斗完还得与畜生斗,而且那边那位是什么主啊!”李安过连连叫苦,棕熊见到自己一击不中,恼怒无比,看到那倒在那一头的那人,便咆哮着朝那棕衣人奔将过去,棕衣人吓得魂飞魄散,大声呼喊着救命,声音中哭腔都流露了出来。    李安过仰卧在地,将鸟铳搭在自己的腿上瞄准,可是那棕衣人为了躲避人熊上蹿下跳,却又始终在他的瞄准范围内转悠,李安过实在是怕伤着了那人,虽说心中急躁,可也迟迟没有开火,棕衣人哇哇地叫着,却突然径直地朝李安过逃来,“方才左绕右转,如今径直跑起来,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李安过心中骂道,直到那人这番跑法,怕是不出五步就得被拍翻在地。    李安过眼看着那人熊抬掌就要拍落,只得硬着头皮冲上去将那棕衣人猛地撞飞,棕衣人一声惨呼,同时李安过脚踝也传出了撕裂般的疼痛,他心道大事不妙,眼下是被这畜生伤到了。这回换了李安过在上边,那棕衣人被他压在身下,那棕衣人慌得不住哇哇大叫,李安过没得空闲去理会他,赶忙回头朝着扑来的人熊就是开了两枪。    那人熊吃了枪弹,高声哀嚎,虽然没有伤及性命,但也被吓得回身窜进了密林之中,李安过出了一口气,身子一软便翻到了一旁的地上,心中暗道:“侥幸也!”那个被他压住的棕衣人,此番也坐了起来,他头上沾满了枯叶,嘴上也糊了一嘴的泥巴,甚是狼狈,虽然现在李安过伤痛不止,看到棕衣人这副模样,却也按捺不住笑出声来。    那棕衣人是个少年,李安过看他年纪比他轻上几分,棕衣人此番正指着李安过不住道:“你你你,你你...”    “你什么你,还不快感谢我的救命之恩。”李安过举手握住了那个棕衣人的手,棕衣人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忙得把手缩了回去。“你轻薄与我!方才已经让你占了便宜,此番你又将我压在身上!”那少年气鼓鼓地从地上抓了一把碎叶朝李安过扔了过来,继而说:“而且,方才你还要杀了我,真是岂有此理!”    李安过喷气将洒落在自己脸上的碎叶吹开,乐道:“我轻薄你,你个大男人的,用上轻薄这词,你不会觉得好笑么?”那少年哑口无言,嘴巴微张了片刻后又朝李安过甩了一把树叶:“我不管,反正就是你轻薄于我!你是个大流氓。”    “对你的救命恩人,你就这样的态度吗!刚才就应该让那畜生吃了你!”李安过无奈笑道,接着开口问那少年:“如何称呼?”    那少年眼睛十分地大,李安过想道:“这么漂亮的眼睛长在一个少男身上,也不知是好是坏。”只见那双明亮的眼珠顺溜地转了一圈,少年扬起了头笑了笑,回答他道:“英子,是个打猎的猎人。”说罢扬了扬手中的物件,李安过才发现他正握着一把精致的猎弓。    李安过见少年的皮肤甚是白皙,很少有山民能有此等俊俏的外表的,心说都道汉淮山中的民风无比剽悍,可今日看来算是遇到个绣花枕头了,便开口便揶揄少年道:“噗,还猎户呢,被个大熊追得丢盔弃甲的,你可知道,把那熊给杀了,你的这整个冬天,都不愁吃穿了。”    “你才丢盔弃甲呢!我这是引诱它上钩,消耗它的体力!”英子急忙辩解。    李安过笑道:“噢?那勾在哪啊?还有刚才,你在我面前,大喊的救命又是什么情况?”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树叶散落在李安过的头上,英子的腮帮鼓出了两个小圆球,“你再撒,我就要给你这叶子给埋了!”李安过拍打着自己的头,树叶窸窸窣窣地落下黏在了他的衣服上。“哼!怎么净是你问我,现下也该我问你了!说,你叫什么名字,是干什么的!”英子刻意皱了皱眉头,扮出了一份老成的面色。    “呃...”李安过搪塞了一个假的身份,“我叫李慧,上山砍柴的。”    “上山砍柴?”英子也是一乐,出手指着李安过的火铳:“你拿这玩意儿上山砍柴?你骗鬼去吧!”李安过将火铳放到了眼前愣了愣,自己也觉得这个随口说的身份太敷衍了,“老实说!”英子喊道,李安过刚要找着别的借口,突然一张枯叶从身上飘落,划到了脚踝的伤口之中,李安过登时疼得直吸冷气。    “你...你受伤啦?”英子脸色一变,面露担忧。“对啊,当然受伤了,为了救你这猪一样的人,否则你早被那人熊拍成肉饼了!”想到方才面对棕熊时英子那累赘般的表现,李安过没好气地回答。    英子的脸涨得通红,半晌也憋不出一个词儿来,李安过又道:“喂!小鬼,你家在哪啊,带我到你的屋舍之中稍作包扎呗。”英子听了后却突然面露尬色,他喃喃道:“这个嘛...这个...”    “你不愿意,那就算了,”李安过扬了扬手,又问道:“附近这山中,哪儿有赤脚医生啊?”英子立刻摇了摇头,“那这附近哪儿有村落你知道吧?”李安过无奈道,那头英子的头又摇得跟拨浪鼓一般。    “什么人啊这是,假山民来着的吧!”李安过心中暗骂,仰天躺卧下来大口喘着气使自己平静下来,斜地里,他突然发现这英子衣服的质地倒是不错,心想也许可以向他讨得一点布料来包扎一下自己的伤口。李安过一身粗麻衣服,穿在身上都觉得划得难受,更别提拿来包扎了,岂料当李安过向英子提出要撕些许他的衣服时,话还未说完,英子便大吃一惊,双手摆得甚快,一边嘴里连声说着不行,一边不住挪着身躯往后蹭。    “大家都是男人,你害什么羞嘛!南门庭道民风开放,却哪有你这般的...”李安过拖着伤脚朝英子爬过去,英子更是不住后退,一张脸更红了,死活不让李安过碰他的衣服,李安过看到此景,大感甚是有趣,又觉得英子天性甚是天真憨厚,便打算诈他一诈...    “英子啊,”李安过扮作十分虚弱地模样,吃力道:“我得不到及时的包扎,很快就要死了...今晚,我会回来找你的诶...”说罢,假装扑倒在地一动不动。英子惊呼了一声,显然是蒙了,不一会儿他才悄悄爬到李安过的身边,颤着手拾了一根树枝捅了捅:“哎,砍柴的?你没事吧。”    李安过自然忍着不要发出声音。英子的声音又继续传来:“砍柴的,不是吧?怎么这么快就死了啊?”李安过听到英子的音调微微发颤,他知道英子害怕了。    英子伸手小心翼翼地探到了李安过的鼻前,李安过赶忙屏住气息,但在这之前,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这厮打猎途中触碰到了什么,掌心竟然如此芬香?”李安过心中狐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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