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星阴沉着脸朝着华晨宫外走去,刚刚踏出宫门,他的脸上黑气霎时腾起,伴随着两声清脆的碎裂声,他手上的两枚玉球被砸成了粉碎。    “殿下,殿下息怒!”东宫的仆从们莫名其妙,惊得跪倒一片。    “殿下,怎么了?”侍读王育奋走上前来,掏出了羽扇为赵星扇风降火。    赵星气急败坏:“这都是在搞些什么名堂!英儿她是不是又失心疯了,竟然向父皇讨要了去西渝省赈灾的差事,一女孩子家,瞎凑什么热闹!简直是胡闹!”    “殿下是说,这次去西渝省赈灾的,不是殿下您,也不是涑王,而是南沁公主?”    “是是是!岂有此理!”赵星叉着腰道,王育奋宽慰道:“虽然这结果突兀了些,可是毕竟也不是坏结果啊!”    赵星静下心来想了想:“也是,至少不是赵离那家伙拿到了赈灾的差事,英儿涉世未深,什么都不懂,这么说来也挺利于我们办事的。”    “殿下说得是,殿下一向疼爱公主,公主只是调皮,殿下就莫要与她一般见识,再说了,殿下一会儿还要接见贵客,阙小姐还在东宫里等殿下,殿下这般怒着脸回去,会吓着大家的。”王育奋见到自己的话语让赵星消了气,很是怡悦,他扶着赵星,又是一通好说歹说,终于将这位太子爷哄上了轿子。    “可顺利么?”赵星回到东宫的时候,阙樽嫣正好在离大门不远处的书房里看书。    赵星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赈灾的担子,花落别家了吧?”阙樽嫣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将手中的书卷合拢,然后轻轻地推回了书架。    “我并没有与你提及过此事,你是怎么知道的?”赵星靠在了书柜之上,斜眼问阙樽嫣。    “西渝省的饥荒之所以能闹了半年之久,全赖季大人赈灾有功,近日风国,不也就只有这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么?半个朝堂的人都在弹劾季大人,新账旧账,都聚会在如今的西渝省这头了。”阙樽嫣淡然道。    赵星叹息一声:“你还真是什么都知道。”    阙樽嫣又道:“若是你的人拿了这差事,你不会是这副模样,若是涑王的人拿了这份差事,你也不会是这幅模样,我猜这件事,落到了一个不在你们二位殿下掌中的一个人身上。”    “你说得没错,英儿调皮,插了一脚。”    “既然涑王殿下也没占到便宜,殿下就宽心些吧。”    赵星只觉得阙樽嫣的语气怪怪的,他呵呵一笑:“嫣儿,最近总有那么一些时候,我心里有种不好的想法。”    “你是在想我和赵离,和李安过这么亲近,是不是胳膊肘往外拐了。”    “你知道么,我如今见到你,有些话,都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    阙樽嫣背过了身:“殿下觉得该和我说就和我说,该藏着的,我也不想知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赵星窘迫之际,忽然这时东宫总管走了进来。    “主子,贵客已经到了。”总管恭敬道。    赵星站起了身:“都准备好了么?”    “只要主子一声令下,马上就能传菜。”    赵星点了点头,朝阙樽嫣伸出了手:“该用晚膳了。”    阙樽嫣面无表情随着赵星走出了书房,来到了东宫宴室了珍馐阁,二人坐好以后,赵星正了正自己的发冠,他吩咐东宫总管:“可以让他过来了。”    在这间隙,赵星给阙樽嫣介绍起了来客的身份:“这是我三年前派驻西都的时候认识的一位好友,虽然年岁比我小上许多,可器宇不凡,是个大才,对我有大用。”    阙樽嫣回道:“此前从未听殿下提及。”    “他越少人知道越好,因为他正在做的事情,是不能为任何外人所知的,就连我府上的幕僚们,也没有任何人知道有此人。”    “太师府呢?”    “你说呢?”赵星扭过头来,眼里闪烁着说不出的暧昧,“这次之所以他进京,还是因为...”    赵星忽然收住了话头。    “殿下若是不想说,全然无妨。”阙樽嫣并没有兴趣去听赵星的话,只盼望着这个夜晚能过去得快些,赵星脸色尴色一闪而过,他搓了搓手:“其实说了也没什么,就是他所捣腾的东西,已经有了眉目,具体什么东西,待到真正成熟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    这时窗外人影憧憧,赵星收住了话头:“来了。”    珍馐阁的拉门被东宫总管轻手轻脚地拉开,一名书生模样的男子步了进来,赵星眉开眼笑起身相迎,可阙樽嫣却在这时候愣住了。    “洛兄弟,好久不见了!”赵星神色亲昵异常。    “太子。”那位男子恭敬地问候了赵星,他身穿一袭素雅的青色纱衣,眉目之间还存留着几丝稚气,可他的举手投足却十分地老练成熟,阙樽嫣看到了男子,不禁心底一震。    “洛兄弟,你在信中与大哥说,要见阙小姐一面,大哥也给你请来了。”赵星先是对着那男子说道,而后转过身来为阙樽嫣引见:“这是洛先生,洛诚先生。”    那位赵兴口中名叫洛兄弟的男子朝着一脸愕然的阙樽嫣微微一笑,气质彬彬地行了一个礼:“阙小姐。”    见到阙樽嫣怔怔站着毫无反应,赵星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阙樽嫣这才反应过来,朝那男子回了一礼,赵星笑了:“洛兄弟,我们曾在西都促膝而谈三日三夜,那是何等亲密,繁文缛节就免了,一路远行辛苦了吧,快坐下,尝尝这京师凤栖山的菜品,和西边相比,甚是不同啊。”    男子含笑应了,缓缓地坐了下来,赵星朝着东宫总管一招手,空气里霎时飘来了阵阵菜香,身穿紫袍的宦官们捧着一盘一盘精致的菜肴进了珍馐阁,传菜间隙,赵星又开口问那男子:“洛诚兄弟,你在信中告诉我,有好消息要来当面告诉我。”    “是的。”洛诚说道,他环视了一圈周围的宦官,赵星会意,屏退了一众侍从,洛诚刚欲再言,忽然东宫总管又跑进来了。    “干什么!”赵星有些不快。    “主子,是肖大人,肖大人来找您!”    “哪个肖大人,大的还是小的。”赵星愠道。    “是肖天骄大人,他说要找主子说一下季大人南边的那码事,或是太师爷那有了结果了。”东宫总管解释道,这时洛诚忽然开口了:“肖大哥,他也来了,那我去迎迎他。”    赵星阻止了他:“洛兄弟不可,此番你来京越少人知道越好,你肖大哥身边杂人多,难免会徒生枝节。”赵星说罢,站了起来,对东宫总管说:“天骄在哪?”    “按您的吩咐,今天任何人不能进入东宫,肖大人此刻正在门外,似乎有些恼怒,主子...”    “我知道了,我来解决。”赵星转身对阙樽嫣和洛诚道:“失陪片刻。”    洛诚点了点头:“那好,大哥去吧,我在此静候大哥归来。”    赵星临行前看了眼阙樽嫣,又对洛诚道:“对了,洛兄弟不是有旧物要给阙小姐么,你们正好叙叙旧。”他离开珍馐阁带上门后,屋内只剩下了阙樽嫣和洛诚二人,二人沉默良久,终于,洛诚打破了沉寂。    “姐姐。”    阙樽嫣也开口了:“过得还好么?”    “和姐姐在渝州分别之后,我独自去了西都,和一群药商做生意,日子过得还算不错,后来偶然认识了太子,日子过得更好了。总想着来看望姐姐,可是一直没有机会。”洛诚静静地看着阙樽嫣身上的服饰,还有头上的发饰,他感叹道:“上天在帮助我们沐国,让姐姐进了阙家,偏得阙家的小姐和风国太师府又有此等关系,姐姐随便一句怂恿,就让我们的仇人死得不明不白,咳,唯一可惜的是,我没能亲眼看着这个恶贼死去。”    阙樽嫣说:“我就算不怂恿,肖太师也会对李炎动手。”    “可姐姐的时机把握得好啊,若是错失了时机,李炎到了京城,恐怕又是另一番局面了,亏得如今剩下的是太师府,风国李家可比肖家难对付多了,若是李炎先朝太师府动了手,我们复仇的难度又会大上许多。”    “弟弟,你想错了,”阙樽嫣垂下了眼眸,“李炎不会对太师府下手的。”    洛诚抛来了困惑的眼神,阙樽嫣又道:“他人很好。”    “他杀了我们的父皇!”洛诚咬牙切齿。    “我知道。”阙樽嫣说完之后,再也没有出声。    又是片刻沉默,洛诚又道:“不管怎么说,李家已经垮了,我们接下来,要转移我们接下来的目标了。”    “谁?”    洛诚冷笑:“当然是龙武卫,和风国皇室。”    “还得从长计议吧。”阙樽嫣的声音里透露出一丝倦意,洛诚道:“姐姐先好好歇息,这次让洛儿先做些铺垫,我已经长大了,是可以独当一面的沐国男儿了!姐姐,洛儿已经找到了能光复沐国的法子了!”    “现在不是时候,你不要乱来!”阙樽嫣担心地望着自己的洛诚。    “姐姐放心,洛儿有数,现在当然不是时候,可是现在是个很好的机会去检验我们的复国法子。”    “是什么法子?”阙樽嫣问。    “玲珑草!”洛诚的眼睛闪烁着别样的光芒。    “玲...珑...草?”阙樽嫣重复着洛诚的话,“听着十分地熟悉,可是我没有印象了。”    “因为它是故国之物,姐姐可还记得,寒霜大哥临走的那一天。”    听到了寒霜这个名字,阙樽嫣的眼神逐渐迷离,周围的一切都在飞速地旋转,然后重组成一幅新的画面。    那年的沐国,举国上下都笼罩在一股莫名凝重的氛围之中,若说能让人们稍稍宽心的,便是希冀已久的春风终于吹至,盛传的皇帝失德,国运渺茫的谣言总算淡了不少,随着春风一同出现的,还有沐国群山的片片翠绿,野草卯足了压抑已久的劲道一通疯长,短短几日,直长成了一人多高。    “哈哈哈,哈哈哈!姐姐,你来追我啊!”    沐国都城蔚亭城郊的兰郁山上,传来了阵阵欢声笑语,笑声是那么地天真,是那么的喜悦,任凭谁听到了,都会被其深深感染,寒霜脸上挂着笑意,一手抱着剑,一手循着嬉闹声拨开了前方的高草,正当这时,一张甜美的脸蛋出现在了寒霜的面前,寒霜心一动,然后问候道:“莘公主。”    杨汐妍穿着一身淡蓝的斗篷,上面绣满了艳色的孔雀团,她将背在身后的东西递到了寒霜的面前,寒霜低头一看,是一捧草根。    “寒霜哥哥,春天的湿气重,给,我找了些防风草,你回去将其煮熟,敷在旧伤之上,能让你好过些。”杨汐妍脸上洋溢着明媚的笑意,照得寒霜的内心暖洋洋的,他接过了杨汐妍手上的防风草,对杨汐妍说:“公主的关心,让属下惶恐。”    “不客气!”杨汐妍笑道,这时前方的草堆里传来了一个稚嫩的男声:“姐姐!寒霜哥哥,彭公公,你们快来看我发现了什么!”    “洛儿,你小心些!”杨汐妍转身跑进了高草从中。    随行的太监彭佳脸上同样含着愉悦的笑容,他对寒霜说道:“咱们沐国的这双祖宗啊,不爱金珠银珠,偏得都酷爱草药,说出去,若不是亲眼所见,还未必会有人信哩。”    “爱药,可见其仁心,此是我国之善。”寒霜说道,“走吧,我们也上前去看看小王爷到底发现了什么。”    杨夕洛蹲在地上,眼睛直勾勾看着面前地上的一株淡紫色的植物,在周围翠绿的草芽之间,这株绿草格外地显眼,寒霜和彭佳来到近前,看到了这株植物,都不禁呆住了。    “哇!这就是玲珑草!我在王太医的画本里见过,这是奇药!”杨夕洛新奇无比,就要用手去触碰那株紫色的植物,莘公主杨汐妍面色一变,急忙拉住了弟弟的身子:“弟弟,不要去碰,你忘了么!它有剧毒!”    杨夕洛见到了玲珑草,惊喜之间忘了其有毒的这事儿,如今被杨汐妍提起,不住倒吸冷气,可是在侍卫和宦官面前被姐姐这般阻碍,小小的杨夕洛难免觉得有些面子上挂不住,便嘴硬道:“可是王太医的画本说了,只要不接触到它的汁液,就不会有毒!”    “既然这草有剧毒,为何还是奇药呢?”太监彭佳开口问了,寒霜回答了他:“玲珑草若能被合理利用,便能使人产生耗不尽的力量,能无休止地战斗。”    “对!可玲珑草极其稀有,很难见到,我要把它挖回宫里!让王太医研制那奇药,只要有了这奇药,那我们沐国的士兵们便能以一当百,再也不用受那云国和风国的欺负了!”    寒霜摸了摸杨夕洛的头:“玲珑草的这个功效只是个传说,至今没有人成功过,那些做出尝试的人,无一例外都死去了,殿下不要当真。”    “那并不是个传说!怎会有人无缘无故编造这等故事!我日后一定会让玲珑草变成奇药的!”杨夕洛倔强道。    “好,好!珣殿下壮志日后定能实现。”太监彭佳击掌道,忽然身后高草之中传来了纷乱的沙沙声,似乎是有人来了,众人转过身去,忽然见到几个宦官走上了山。    “参见桂阳公公!”彭佳迎上前去,桂阳面色严肃,来到了众人的面前。    “还没有天黑,父皇可是准许我们今日晚些回去的。”杨汐妍对桂阳道,桂阳对杨汐妍恭敬道:“奴家自然不敢扰了公主和王爷的雅兴,奴家此番来,是要替陛下唤寒霜侍卫回去。”    “父皇为什么要叫寒霜哥哥回去,他和我们也是一起的。”杨夕洛这时也走上前来,寒霜从太监们的表情中已经猜到了□□,他转过头去,对杨汐妍和杨夕洛道:“你们父皇,需要哥哥去帮他一个小忙。”    “为什么非要哥哥你去!”杨夕洛道。    寒霜笑了,他俯下身问杨夕洛:“小王爷,在沐国里,谁是最厉害的人?”    杨夕洛得意道:“当然是寒霜哥哥,哥哥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寒霜拍了拍杨夕洛的肩头:“对啊,你们父皇要哥哥帮的忙,是一个只有像哥哥这么厉害的人才能做得到的忙,所以,哥哥只能走一趟咯。”    杨夕洛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寒霜站直身来,然后对桂阳道:“走吧。”    “你还会回来么?”杨汐妍忽然上前一步,叫停了寒霜。    “会的,属下一定会回来!”寒霜向杨汐妍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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