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臣们聚集在华晨宫的地宫之中,外头振聋发聩的炮火声在这儿听起来总算没有那么震击人心,若非如此,武将倒还好说,那些一辈子锦衣玉食,从未见过战火的文臣们早已坚持不住了吧。    “启禀圣上,涑王赵离率领火器营和府军卫,击退逆王部队,鬼哭叛军后撤,离开城郭范围!”一名东厂番子跑下地宫禀报,话音刚落,大臣们欢呼一片。    怀安看风帝难得地露出了笑容,也适时说:“看来为风国遮风挡雨的这把伞,还得让涑王殿下持着啊。”    风帝喜盈于色,他点头赞同怀安的话,在群臣的欢呼之际,忽然地宫里响起了一个明亮的声音:    “鬼哭卫撤退只是个幌子,京城大难在即!”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话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怀安困惑地问:“李安过,你不是前往旧都任职了么?”    李安过抱着赵雅英,走到了怀安和风帝的面前轻轻放下。    “快,快将公主带去医治!”怀安大惊,忙招呼两名宦官上前接过了昏迷不醒的赵雅英。    “她没事,公主殿下私自出宫在危城中穿行,只是被炮火震晕罢了,微臣检查过,身体并无大碍。”李安过撒了个谎。    风帝担心赵雅英,他感谢李安过:“李安过,你连续多次救下了公主的性命,我要代表风国的皇族感谢你。”    “先不要感谢我了,有更加要命的事情发生了,很快在场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大胆李安过!”东厂提督上官旭秋厉声呵斥。    “他们将怪人用投石器甩进京城了,染上瘟疫的怪人,用不了多久,凤栖山就会和西渝四镇一样,变成一座死城!”李安过高声说。    李安过的话如同一盆极地冰水,浇灭了大臣们刚刚生出的喜悦之火,惊恐在这一刻蔓延了,李安过甚至还发现有几位大臣就这么直勾勾地吓晕过去。    “凤栖山根本没有足够的人手,去进行隔离!”肖伟康严肃道。    “李安过,你怎么看?”风帝停下了跟去看望赵雅英的步伐。    “出逃。”李安过平静地说,此言一出,在场的众人当即炸了开来。    一大臣捶胸顿足:“无耻鼠辈,此乃奇耻大辱!”    另一大臣指着李安过:“凤栖山乃风朝龙脉所在,乃皇族威严所在,一旦出逃,皇家威信扫地,统治的根基不保。”    李安过叹了口气,懒得和这些只会打口水仗的人多费口舌。    风帝铁青着脸,他看着李安过:“你认真的么?风国开朝数百载,还没有一个帝王被打得弃都而逃,你是想让朕进不了风陵么?”    李安过朝着风帝屈身行礼:“微臣就职在即,只是恰巧发现公主,将其归还帝宫,顺便禀报所言所闻罢了,具体主意,微臣言微人轻不敢妄言,恳请告退。”    风帝满耳都是臣子们的慷慨陈词,外面的炮火给地宫带来的震动从未止歇过,,好不容易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又转眼听到了噩耗,他身心疲惫,此时也不是去和李安过追究的时候了,他知道,倘若他处罚了李安过,只会打击到现在早已如同惊弓之鸟的臣子们。    “你走吧。”风帝朝着李安过挥了挥手,李安过再次行礼,跑出了地宫。    李安过离开华晨宫之际,遇上了神色焦急的赵离。    “李...”赵离呼唤李安过,李安过扬了扬鞭,一眼也没去看赵离,带着自己的下属直冲冲地冲出了华晨宫。    赵离难过地看着锦衣卫们离去的背影,可眼下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赵离只能放弃了回身去追李安过的念头,他现在必须马上找到风帝。    又是数声刺耳的啸声,一团又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落到了华晨宫之中。    “该死!”赵离最担心的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李安过一行人冲出了东门,回望身后那浓烟滚滚的城郭,他勒住了马。    “大人,怎么不走了?”尹小凡问。    “我们就当真就这么走了么?”李安过反问,他想起了阙樽嫣,她可还是在城中呢,但随即,李安过的心中就有一个声音告诉他:“想想上次你回城去救阙樽嫣,又得到了什么?”    李安过狠下心来,一甩马鞭扬长而去,可走着走着,思绪再次如同排山倒海一般涌来。    这次他的眼前,尽是赵雅英那张伤心欲绝的脸。    “不要想,不要想!”李安过抽了自己一巴掌,吓得跟在后面原本在谈笑风生的锦衣卫都收了声,疼痛非但没有减轻李安过心中的难受,反而更加加剧了,李安过朝着尹小凡说:“有没有带酒。”    尹小凡扔了一囊酒过来,李安过拧开盖子,咕咚咚地喝了几口,心头的压抑这才消散了些,为了躲避战火,他们没有立刻往南,而是冲着北边兜了一大圈,过了燕山府和东海卫,打算走水路往南而下。    “大人,过了前边的莱芜府,就是东海的出海口了,我们在那儿乘船,十天就能驶到南门庭道。”锦衣尉官张宝是东山省人,对这一片了然于心。    “好的,进城!”李安过拍马上前。    原本李安过以为,此地已经远离京城,相对来说较为太平,可当他经过城门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情况不对。    莱芜府在东山省是座巨城,民熙物阜,是东海入国的要塞,莱芜王就番于此,除了五千莱芜卫,还有莱芜王的一万亲兵,可李安过进城之时,别说守城的士兵了,就连个人影都看不着。    “警戒。”李安过刷地一声甩出了刀来,不用他说,因为刚一进城,所有人都听到了城内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喊杀声。    “哎哟,快跑,快跑!”李安过正困惑发生了什么事,突然看见三个男子拖着两个女子慌慌张张地朝城外冲去,他们背着行囊,行色匆匆,显然是在出逃。    尹小凡横着刀冲了过去,拦在了那几男几女的面前,立马吓得那几个人站立不稳,就这么坐倒在地。    “做什么去!”    “官...官爷!放草民一名吧!就大发慈悲,放俺们走吧!”    “怎么回事?”尹小凡问,其中一个男子指着后方口齿不清道:“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李安过也走了过去:“打起来了,谁和谁打起来了?”    “官兵,官兵和王爷的人打起来了,呜呜,神仙打架百姓遭殃,死了好多无辜的人呢,我家小兰,她,她...”男子说罢,掩面而泣。    “他妈的,什么情况?”李安过困惑地走回自己的马边,那几个人见李安过他们并非要为难他们,赶忙趁着这空隙,一溜烟跑出城门外了。    尹小凡问:“大人,要不要去看看?”    张宝说:“怕是要去了,刚才他们所指的方向,是港口,我们的必经之地。”    “走吧。”李安过说。    随着他们在城市中越走越深,厮杀之声也越来越响,终于在他们到达城市广场之时,看到了一幅无比壮观的场景。    无数的士兵,在广场和街道上展开了巷战,上万多人就这么挤在那,疯狂地砍杀着,地面上血流成河,空气里慢慢地充斥着血液的腥臭气息。    “弃马,上楼去看看。”李安过一指广场边上的一座戏楼,翻身下了马,十几个锦衣卫悄然地窜进了街边的一尾楼宇之中,翻窗而出,又进入下一尾楼,隐秘地朝着广场方向行进着,可后来李安过发现他们多虑了,广场上的士兵们激斗正酣,打得难解难分,根本没有人往近在咫尺的街边看上一眼,锦衣卫们翻上了戏楼的屋脊,一齐趴了下来,整个斗场顿时一目了然。    “穿着黄色衣衫的是莱芜卫,另一些士兵看来是莱芜王的亲兵。”尹小凡看了一圈后说。    “他们在干嘛?”晋安发问了,但他的疑惑随即有了答案,尹小凡出手朝着不远方一指:“你看,局势看来是莱芜王亲兵包围了前边的府院,那些莱芜卫,是在保护那座府院。”    “那是...”张宝手持望远镜,“那是莱芜卫都指挥使司。”    “莱芜王这是要造反啊。”尹小凡敏锐地察觉。    “无聊,关我们屁事,张宝啊,能找得到路去港口嘛?”李安过从屋檐上就要退了下去。    “可以的大人,就怕去到那儿有船却没有船夫。”    “没有我们就自己走着,等到下一个城市再雇人,走了!”李安过招呼下属,突然尹小凡激动地低呼:“看,那是莱芜王!”    莱芜王突然在激斗的队伍中现了身,他戴着闪耀的金盔,面色狰狞:“把他们都给杀了,一个都不要留!”    莱芜卫中忽然有人怒骂:“赵坚,你真是狼子野心,你这是在造反!”    莱芜王赵坚充耳不闻:“一个不留,尤其是涑王赵离,必须要将其格杀!”    “是涑王殿下!”锦衣卫们急呼,李安过停了下来,他说:“放屁,赵离怎么可能会在这里!”    “涑王殿下突围了,保护涑王殿下!”莱芜卫中忽然响起了高呼,一队骑士从莱芜卫都指挥使司冲了出来,为首的那人,正是赵离。    “哇!当真是涑王殿下!”尹小凡忍不住叫了出来。    莱芜王亲兵们看见了赵离,顿时两眼放光,也顾不上眼前的敌人,如同蚁群一般朝着那队骑士涌了过去。    “格杀赵离者!赏银一千!”    赵坚这话说了出来,亲兵们更加疯狂了。    “管他干嘛,走走走走走!”李安过回头看了眼,他白了一眼,扯着尹小凡就跃下了屋檐。    “大人!涑王殿下的处境很危险!”仍然趴在屋檐之上的张宝焦急道。    “走了!”李安过催促,他率先跑出了两步,不知为何,他却突然停住了。    李安过浑身颤抖,手心已然全部充斥着汗水。    “大人...”    “别废话!”李安过说着,又再次跳上了屋脊,他低头望去,赵离的那支突围的骑兵已然被团团围住,再也没法前进分毫,眼看已经是陷入了绝境。    “快点掩护我!”李安过对下属们说,尹小凡会了意,当即从随身的行囊中掏出硫磺烟,擦燃了之后就朝着下方的士兵群中扔了下去。    “咳,咳咳咳!”无论是亲兵还是莱芜卫都捏着喉咙剧烈咳嗽起来,许多人沙哑着嗓门惊呼,“有人偷袭!”    饶是赵离功夫了得,却也双拳难敌四手,在撂倒几个莱芜王亲兵之后,一长柄金瓜锤从他身后扫来,砸到了他的脑袋上,赵离闷哼一声,吐出了一口血,在马上摇摇欲坠。    李安过蒙住了口鼻,背着盾牌的晋安将大盾飞了出去,李安过如同一只黑色的雨燕从屋脊上朝着下方跳去,在空中一踩盾牌借力,嗖地一声滚进了人群之中,二话不说拔刀就砍,趁着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突到了赵离的身边,一把抓过了从马上坠落的赵离。    “干!放箭!”莱芜王在浓烟之外目睹了这一切,当下破口大骂。    箭矢如同漫天飞雨,朝着李安过和赵离倾洒过来。    “你这么没用是配不上阿嫣的!”李安过埋怨正脑袋迷糊的赵离,赵离恍惚间听出了李安过的声音,他一把揪住了李安过:“李安过,你怎么在这里?”    “我也想问你为什么在这里,你真是没本事又要瞎逞能,怎么就给包围了?”李安过拉着赵离,左右躲避天上落下的箭矢,在一片惨叫声中快速地穿行。    “妈的你快点想办法成不,就要成刺猬了!”扎在李安过和赵离附近的箭矢越来越多,李安过无奈,“哎你能不能起点作用!真是不能依靠你!”说罢他抄起了一块盾牌举了起来,瞬间盾牌的铁面叮当作响,落下来的箭矢触碰到了盾牌,都弹了开去。    “扯淡,你刚才跑过来的路上,哪只眼睛看到有盾牌了!”赵离即使虚弱也不忘回骂。    “没有你不会抢么!”    二人举着盾牌,直接撞进了戏楼之中,尹小凡等锦衣卫早在里头候着了,二人刚一进门,他们就甩出了掌中雷,几声爆裂之声,带出了一片惨叫,追击他们的亲兵当即被炸得粉身碎骨。    锦衣卫们又放了浓烟,在烟雾的掩护下带着赵离逃离了战场,一行人闯入了一间早已无人居住的民居之中,这才缓了一口气。    “李安过...咳咳...”赵离刚坐下来,就一把拉住李安过,可话还没说出口,就先呕了一大口血。    “咋把自己整得这么狼狈呢?”李安过冷哼一声揶揄道。    “阙樽嫣,阙樽嫣...”赵离咬牙吃力地说,他的手紧紧地拽着李安过的衣裳。    李安过一听到阙樽嫣的名字,当即身躯一震,立刻出口:“她怎么了!”    “她...她...她孤身去了西渝。”    赵离的话如同晴天霹雳,李安过当下脑袋嗡地一声,也顾不上赵离有伤,一把将赵离拽到了面前:“你说什么!她去西渝!”    “是...是的。”赵离忧心道。    “到底怎么个回事!你为什么不看着她!”    赵离挪了挪身子:“我也不清楚,是父皇派她去西渝的,我也是出了凤栖山才得知此事,可是我...我走不开。”    李安过骂道:“妈了个蛋!”    就在李安过出了华晨宫地宫与赵离错过后还不到一刻钟,成百上千的怪人被投掷到了华晨宫,无一例外,全部都是面露黑气,毫无疼痛知觉的怪人,怪人们直冲进了地宫之中,突破了东厂和锦衣卫的防守,紧紧地压住了风帝,当赵离和东厂锦衣卫奋力将那些怪人大卸八块之后,一切都已经晚了。    一天后风帝染上了瘟疫。    怪人被投掷到了城中,不仅仅从后方瓦解了守城的力量,更让大批大批的士兵和市民染上恶疾,上到军队指挥,下到市民秩序,在那一瞬间几乎崩溃,事态已经到达了无法把控的程度了,对于风朝来说,唯一的活路,只有出逃。    于是风帝和凤栖山里的皇族、臣子以及权贵在剩余的锦衣卫和东厂番子的护卫之下,十万人众自华晨宫北边三门浩浩荡荡地离开凤栖山,往西边出逃。    离开凤栖山前,风帝交予了赵离最重要的任务,那就是迅速联络京城附近的王侯以及卫所,前去紧急护驾,赵离孤身离京,在来到莱芜征召的时候,却不料莱芜王早已心怀异心,与晋王赵欢串通一气,正当赵离要带着莱芜卫离开之际,率兵袭击了赵离。    “那阿嫣呢!”李安过摇晃赵离。    “我不知道,在父皇出行的途中,他单独召见了阿嫣,没有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后来,阿嫣就写信告诉我,说她去西渝为父皇寻找克制瘟疫的药方。”    李安过说:“西渝现在是什么地方你不知道?你不知道连她也不知道?她一个女孩子,怎么去干这么危险的事情!”    “我急坏了,可我现在这里...唉!”赵离握紧了拳头砸向了地面。    “得了,你就干好你的事情吧,”李安过站起身来,他对下属说,“小凡,现在你们的任务就是护卫好涑王殿下去征召部队。”    “那大人您呢?”尹小凡问。    李安过看了眼赵离:“替这家伙去擦屁股去!”    李安过火急火燎地奔出了民居,跨上了马疯狂地催鞭,心中不住念着:“阿嫣,你一定要等着,我来保护你了!”    与此同时,六百里外。    阙樽嫣面色凝重地低头思索,她的身边是十数个身穿兵部服饰的士兵,阙子敬得知自己女儿要奉皇帝的命令去执行如此危险的任务,苦求风帝无果后,只能尽最大的努力从兵部目前尚存的人手中抽调出最后能动用的人,去一路上保护阙樽嫣。    阙樽嫣此时满脑子思忆着的,都是风帝与她的会面。    风帝逃亡在外,已是落魄不已,加之遭到了怪人的突袭,染上了瘟疫,没有多少人愿意去亲近他,就连怀安也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才敢去侍奉他的老主人,身边的人那突如其来的疏远,让迟暮的风帝倍感孤单。    或许只有小殿下赵雅英是例外,每日都无畏地陪在她父皇的身边。    阙樽嫣面见风帝的时候,赵雅英正给风帝讲一个早已老掉牙的笑话,即使是炒冷饭,可风帝还是笑得很开心。    见到阙樽嫣来到,风帝收起了笑容,他无力地侧卧在床榻之上,在他身上看不出半分当年横刀纵马,横扫江山的帝王之气,在此刻,他只是一个病重的老人,正竭力地维持他那仅剩不多的帝王尊严。    “你们都退下吧。”风帝屏退了在场的所有士兵,侍从,就连最后,他对着赵雅英和怀安也一样,“你们也先退下吧。”    赵雅英与阙樽嫣相识,倒是不担心,怀安还是担心的,多问了一句:“陛下..这...”    “我有话要和阙小姐单独去说,你们都退下吧。”风帝又说了一遍。    怀安和赵雅英冲着风帝行了礼,退出了房外。    风帝上下端详了一遭阙樽嫣,他的目光游动得很慢很慢,像是在一边看,一边去回忆着些什么。    “你满意了吧?”风帝终于开口了,他的这话说得没头没尾,阙樽嫣没有反应过来。    “你满意了吧?”风帝重复道。    阙樽嫣说:“民女不知道陛下所言何意。”    “现在的风国举国大乱,父子交战,天灾不歇,这场动乱下来,国运将衰,这不是你最想看到的么?”风帝冷笑。    “民女身为风国子民,与风国命运紧密联系,风国衰败,对于民女来说,也是噩耗。”    “不,你一直盼望着这一天,自从那年风国大军攻破蔚亭城的那天起。”    风帝的这话,让阙樽嫣大骇。    “杨汐妍,是么?沐国最后的公主,最痛恨风国的人。”    阙樽嫣紧咬嘴唇,将手腕缩回袖中,就要去摸丧神针,风帝又说话了:“鲁国公家的密器,看来你已经用得很熟练了,你没有必要,我如今只是一个没用的老人。”    “你早就知道?”阙樽嫣说。    风帝点了点头:“从李安康在蔚亭城郊将你们姐弟俩放走,到你们逃离沐国来到我风国,潜伏在南门卫和龙武卫中的东厂特务就已经将一切上报回朝廷了,包括那个真正的阙家小姐帮助你击昏龙武卫脱困,而后你们为染病的阙家小姐收尸,取走了她的丧神针,甚至是来到凤栖山,进入阙家的点滴,东厂都早已经上报。”    “那为何十年以来,你都没有揭穿?”    “当初攻打沐国,是个错误的决定,我错在任用一个丧失爱人的将军去攻打沐国,又任用一个奸诈谲虞的权臣去管理沐国,沐国的苦难,届是我一手导致,可是你知道,作为帝王,有些决定一旦做出就覆水难收。”    “不要指望你这样,就能洗刷你的过错。”阙樽嫣冷冷地说,    “我也没有这般想过。”    阙樽嫣皱了皱眉:“陛下还知道什么?”    “这些怪人,还有瘟疫,都是你们做的吧,你弟弟杨夕洛,沐国的珣王,只产在沐国的玲珑草,怪人,瘟疫,其实都不是自然之灾,而是人为之祸,我说得可有错?”    “你说的有些事,就连我都不知道。”    “是啊,你不同你弟弟,在京城这么久,你分明有多次机会搅得天下大乱的,可是你都没有下手。”风帝感叹,阙樽嫣听出了他的话外之意:“陛下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风帝突然颤颤巍巍地从床榻上滑了下来,他浑身哆嗦着,竟然面对阙樽嫣跪下了。    “你...你这又是何必?”    “我的命已经不久矣了,若是你愿意,你现在就可以手刃我,替你的父皇还有受难的沐国百姓报仇,可是在此之前,我有事相求。”风帝迈力地说。    “你说。”    “放过风国的百姓,放过那些无辜的人,适可而止,救救他们吧,只有你能做到。”风帝恳求。    阙樽嫣笑了:“就连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去救那些染上急病的人,而且,倘若我不答应呢?”    风帝说:“我俩并不是不对等的,赵离。”    阙樽嫣愣住了,风帝也笑了:“他是你心怡的人,我虽濒死,但还是可以做到成全你们,或是隔绝你们。”    阙樽嫣的呼吸开始变得不匀称了,风帝知道他的话触碰到了阙樽嫣的软肋,趁势说:“杨姑娘,你好生考虑吧。”    阙樽嫣合上了眼,思量了许久才缓缓地睁眼说道:“我会替陛下去西渝一趟,找到我弟弟取到瘟疫的解药配方。”    “我会信守诺言,赵离会得到他应有的地位,以及,他永远不会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阙樽嫣的回忆戛然而止,前方已然出现了一条巨大的裂谷,原来是西渝的门户归元谷到了,她叹了一口气,回头看了看那些都疲惫不堪的兵部军士,慢慢地走进了山谷之中。    李安过尽了最快的速度往回折返,终于在八天之后根据赵离提供的线索寻到了风帝藏匿之地,他冲进了风帝躺卧的房内,风帝此时已经是在苟延残喘,瘟疫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活力,此刻的风帝,连话都说不出了。    “李安过,你怎么又来了。”怀安大惊。    “微臣斗胆,向陛下和怀公公讨件差事。”李安过跪下说。    怀安看了眼躺在床上的风帝,转而对李安过说:“陛下累了,已经歇息了。”    “兵部侍郎之女阙樽嫣独自前往西渝讨药,西渝瘟疫蔓延,势不可挡,加之怪人潜伏,危机重重,微臣认为,以阙小姐之能力,无法担当寻药重任,故而请陛下准许微臣前往协助,共同将解药取回帝侧,以换万民平安。”李安过朗声念道,这段话他已经在路上演练了许多遍了。    风帝并没有回应,怀安叹息了一声,对李安过说:“你走吧,陛下不允。”    李安过下定决心,今日不讨到差事绝不离去,于是他无事了怀安的话,继续跪在床榻之前。    “请陛下准许!”    “呃...”风帝突然吃力地支吾了一声,怀安听到了,忙凑近风帝的嘴边,风帝胡乱地发出难以听清的声音,就连怀安也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最后风帝的手指头微微地动了动,怀安和李安过都知晓了,那是准许李安过前去的意思,李安过当即伏身:“谢陛下!”    起身离去之际,怀安快步跟了上来叫住了李安过。    “不瞒你说,我也挺担心阙姑娘的,可主子他一意孤行,一直不肯加派人手,今日不知道他为何改变了主意,西渝凶险万分,一个人去无疑杯水车薪,我给你找些帮手吧。”    李安过谢过了怀安,怀安走到了一个宦官身边低声耳语,不一会儿,宦官领了一群人来到了他们的面前。    是金江振,南宫贺,还有几个东厂的番子。    “大人!”南宫贺和金江振见到李安过,兴奋地问候,怀安问众人,“搭得来么?”    “行行行!”李安过还没回答,金江振等人早已说了,怀安说:“知道你们是旧相识,才可以找来的,不过现在也只能找来这么多人了,此行西渝,生死难料,一切都看你们命数了。”    南宫贺说:“留在这儿,一样凶险,在哪儿都是看命数。”    李安过也很高兴,他冲着怀安躬身:“谢过老祖宗了。”    “快些走吧,要快些追赶上阙小姐他们,一定要把救治主子的药平安送回来!”    李安过点头应允,小队就地收拾装备细软,就要西行西渝了。    李安过将曳云刀挂在了身后,又拿了杆三眼火铳背着,正当他擦拭另一把柳叶刀的时候,他的后颈突然传来了一阵剧痛。    李安过捂着脖子愤而扭头,赵雅英一脸愠色地站在他的身后。    “让你上次下手这么重!”    “对不起。”李安过道歉,“你还好吧?”    “你这又是要去哪儿?”    “回西渝,找阿嫣。”李安过将柳叶刀也绑在了腰间,赵雅英惊讶道:“你说什么,阙姐姐,她,她去了西渝?”    “对。”李安过收拾好了装备,朝营帐外走去,赵雅英跟了上来:“我跟你一同回去!”    “不行。”    “为什么!”    “不为什么,你就在这好好待着,等我回来。”李安过将其余的装备和背囊甩上了马。    “我可以的!”赵雅英不依不挠,李安过放下了手中的东西,他转过来看着赵雅英,叹息道:“你不是说,你会好好努力,变得更像阙樽嫣一样厉害的人么?”    赵雅英愣住了,她的眼睛瞪得老大。    “你...原来那天晚上,你都...”    李安过继续说:“如果是阙樽嫣是你,她就不会跟我去西渝,因为现在皇上病危,太子和涑王,甚至是静王都不在身边,你就是唯一的皇嗣,倘若陛下不幸西去,你就是最重要的遗诏见证,风国日后的命运,全然在你的手上。”    “我听不懂。”    “你听得懂,”李安过摸了摸赵雅英的头,“就在这里等我回来,等一切都安定下来,我就跟皇上提出请求,做你的贴身侍从。”    “真的么?”赵雅英有些激动。    “真的,我答应你。”李安过如今已然懂得,好言去善意哄骗赵雅英,比用粗暴的手段有用得多,上一次无奈去击晕赵雅英,让他内疚了好些天。    “那你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小心,一定要注意安全,一定要...”    “知道了。”李安过冲着赵雅英露出了笑,这时金江振南宫贺他们也都收拾完毕,都上了马等待着李安过。    李安过再次揉了揉赵雅英的头:“我走了,公主殿下。”    天上的乌云密布,阴沉得可怕,沉闷的雷声不住震击,暴风雨即将要来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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