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潼阳巷,就是米其林所在的西门大街,这里是京城最大的商业区,各种商铺、酒馆遍布,茶楼、瓦舍云集,从早市到夜市,从东方泛白到明月高悬,无论何时皆是一幅熙熙攘攘的繁荣景象,好不热闹。    “看见前面正在装修的那家饭馆了吗?就是你小姐我的店面!”肖晨挑了挑嘴角,得意洋洋对疏影说道。    “看到啦,瞧着还不小呢!小姐,大少爷对您可真好,有求必应呢!”疏影由衷地为自家小姐开心,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    “我又不是平白……”肖晨余音未落,身侧的疏影“呀”了一声,整个人都向前栽了半步。    疏影在肖晨的搀扶下站定,再一摸腰间,顿时大惊失色——钱袋果真是不见了!    再定睛向前一瞧,一个约莫着十三四岁的孩子正仓皇向前逃跑,手中握着的那个碧绿色的钱袋,可不正是疏影的吗?    正巧,米其林的装修工人正在门口清扫木屑,肖晨见状指着那男孩大呼道:“林师傅!快!帮我抓住那个小孩!”    那林师傅是秦少白安排来的,看着也像是个有功底的,抬头一看,见是老板,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在人群中快速地搜索了一圈,扫把一扔便大步上前,眼疾手快地一把捞过那孩子。    “来人呐!拐卖啦!”那男孩还在挣扎不休,却被林师傅的手狠狠制住,怎么扭动也挣脱不出。    林师傅钳制着那男孩的脖子迫使他低着头。    “掌柜的,人抓到了。”林师傅对肖晨道。    “年纪轻轻,怎么就有了偷窃的毛病!”疏影眉头一挑,气冲冲地从那小贼的手中拽回自己的钱袋。    “二位姑奶奶饶命,小人这是头一回,下次再不敢了,求二位发发慈悲,饶了小的这次吧!”那小孩倒是个有眼力见的,见逃无可逃,便服起软来。    肖晨示意林师傅松开手,那小孩这才得以抬起头。    男孩和肖晨对视了一眼,两人皆愣神了三秒。    这不是昨日赵大鹏一案中,住在东房的那个很皮的小男孩吗?    这不是昨天大展神通,破了案子的那个美女姐姐吗?    “你年纪轻轻,本该是前途无限,却好端端的放着正道不走,偏要做些偷鸡摸狗的事。”肖晨皱眉厉声道。    男孩扑通一声跪下了,一时间声泪俱下:“美女姐姐!我错了!跟着赵哥我只学了这些伎俩谋生,其余的,就什么都不会了,现在就连赵哥也死了……我……我实在是没办法了……”男孩哭哭啼啼,一张小脸憋得发红,好不伤心。    肖晨见状,无奈地叹了口气,赶紧和疏影将人扶了起来。    疏影仍冷哼道:“都是借口!不会还不能学吗?哪怕凭借自己个把子力气,挣些小钱,也挣得心安理得,怎好光天化日之下明抢?”    “这位姐姐,我、我欠了一大笔银子,实在是还不起了,但凡有一点办法,也不至于如此犯险。没剩几天了,我如果再还不上钱,就要被追债的打死了!”男孩用袖子抹了把眼泪道。    “你欠了多少?”肖晨问道。    “原本是十二两银子,现在,已经翻到四十两了……”男孩低着头,肩膀也懈了劲儿似的垂了下来,一双瘦弱的肩膀,实在是不堪重负了。    这几日,肖晨对这个世界的物价已有了大致判断。四十两,对于肖梨落这等出身的人来说自然算不得什么,无非是一套名贵些的衣服钱罢了。    但在贫穷人家,一两银子就可以维持一家人一年的口粮。故而说,对这孩子来讲,四十两银子,说是一笔天文数字,也不为过了。    “这笔银子,我可以帮你还。”肖晨想了想道。“但是,你必须用自己的劳动来抵。”    男孩停止了抽抽搭搭,眼神中略带着些防备,问道:“什、什么劳动?”    肖晨一指正在装修中的米其林餐厅,道:“这是我马上要开业的餐馆,目前还没有招店小二,你若愿意,便在我这里做伙计,工钱按市场价算,以工抵债。”    男孩瞪大了眼,像是不相信有如此好的事落在自己头上,不禁愣住了。    “如何?你愿意吗?”肖晨问道。    男孩忙不迭地点头:“自然愿意!”他做梦都想得到一个属于自己的活计,可偷鸡摸狗、坑蒙拐骗的事做多了,到哪里人家还肯要他呢?如果能得到这份工作,又能还上债务,这不是一举两得、天上掉馅饼般的好事儿吗?    男孩当即跪在地上,咚咚咚地磕了几个响头。    心想若是这个姐姐说的都是真的,那么这辈子为她做牛做马也在所不辞了。    肖晨见这孩子动不动就有跪地磕头的毛病,极为头疼,连忙又把人扶起,道:“你不用如此感激我,我看你激灵,手脚也算麻利,店里又刚好缺人,这才让你试试,我们各取所需而已。”    那男孩心知是肖晨是顾念着自己的自尊才此番说辞的,不禁对她更加感激涕零了。    看着眼前男孩的脸,肖晨忽然想到,方才在潼阳巷里见到的那个少年,不正是昨日见过的,和这男孩一起住在东房的吗?那少年存在感太弱,以至于不过隔了一日,肖晨再遇那少年,竟没认出来。    肖晨问道:“对了,我记得与你同住的还有个男孩,他目前如何?你回去问问,若是有意,也可来我这里试试。”    “你说陈哥啊,他怕是不行。前几天他相好的死了,所以也不打算留在这个伤心地,准备离开京城回老家临州了。”男孩随口道。    “这样啊……”肖晨点了点头,又问:“对了,我叫肖……肖梨落,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男孩仰起脸,嘿嘿一笑:“梨落姐姐,你叫我阿毛就行了。”    阿毛……阿毛!    “你说你叫阿毛?”肖晨定住了,猛地盯住了阿毛的脸。    阿毛见她一瞬间变了脸色,瑟缩地退后了一步,继而错愕地点了点头:“是啊,贱名好养活,我们贫苦人家,起名没那么多讲究的。从小,我爹娘都叫我阿毛的。”    错了!错了!全都错了!    原著里的死者名叫阿毛,是个小混混,因身负债务,不得不偷了邻居金老太太亡故的儿子送她的翠镯拿去典当,金老太太思念儿子如狂,这只玉镯与她而言堪比性命,故而发现后,一气之下决定杀死盗窃者。她与阿毛是邻居,深知对方正在服用草乌这味药,故而趁其不备将自己的犀角梳磨成了粉,加入了他的药中,促使对方中毒而死。    当肖晨见到死者赵大鹏的时候,因为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且不大愉快,故而此人“混混”、“痞子”的形象早已先入为主,而他又的确是因草乌和犀角同服中毒而死,与原著中死法相同,于是便轻易地用惯性思维,给“赵大鹏”和“阿毛”画上了等号。    却完全忽视了跟着赵大鹏混的阿毛也可以称得上是“小混混”,也有骨寒的毛病,也一直在吃草乌这味药!    其实,这根本就是连死者都不同的两起案子!    既然连死者都不同,那么杀人动机自然也不同。此时阿毛既然还在为债务而上街偷窃,那么证明此时还未偷金老太太的玉镯并典当,那么,杀死赵大鹏的凶手,自然也不是那个金老太太!    棋错一着,满盘皆输。    自己从落子的第一步,就走错了。    肖晨来不及自怨自艾,她闭上眼,将这两天里见过的所有信息,一一在脑海中汇总并重现了一遍,继而灵光一现,发现了案情的关键点:    那个因被无赖施暴而跳井的丫鬟秋灵……那个爱人去世、一见到她便仓皇逃跑的少年!    一切,似乎都将案件的真相指向了一个方向。    肖晨拉着疏影的手臂一边摇一边催促道:“快!带路!巡防指挥营,我要找秦少白!”秦少白是肖晨在这个世界中,唯一一个可以依靠的力量。    那位林师傅果然是个练家子,还未等疏影答话,架住了肖晨的手臂道:“少夫人,您扶稳了,我带您去。”接着一个轻功,携着肖晨纵身跳上了房顶,直线朝巡防营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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