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晨面色绯红,额角发着虚汗,微张的嘴唇不住地说些癔症的梦话,温热的鼻息喷在秦少白的颈侧,使他身子一麻,一个激灵如灵蛇游走一般顺着脊梁爬上头顶。    他深吸了一口寒气,顿了少顷,这才缓缓地将之呼出。他右手小心翼翼地拿开缠在他脖子上的小手,支在床上的左臂撑起,艰难地与肖晨拉开了一个安全距离,有些喑哑的声音说道:“肖、醒醒……醒醒了。”    可任凭秦少白怎么唤,肖晨仍死死地被困在梦境的牢笼中无法挣脱,她似是遇见了什么危急的事,小幅度的摇起头来,“不要……不要走……求你……”继而一伸手,将秦少白内衫的前襟抓进手中。    秦少白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内衫,被肖晨这么一拉,对襟的领口登时被扯开,露出了一大片坚实的胸膛来。    而肖晨则像是溺水之人抓到了一根浮木,口中不再呢喃不休,表情也逐渐平静了下来,又恢复了平日里熟睡时的状态。    低头看了眼胸前抓着自己衣襟的手,秦少白又是好笑又是好气,他轻柔地一根根掰开了肖晨的手指,却在成功的最后一刻被对方一个反手握住了指尖。    她的手心有些粘腻,全是方才做噩梦受到惊吓时害出的冷汗,秦少白实在不忍再折腾下去,便认命般地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脱鞋上床,在她旁边的空处侧身躺了下来。    肖晨刚才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正有些瑟瑟发抖,下意识地就向旁边的热源靠了过去,然后在秦少白的怀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沉沉睡去,之后一夜无梦。    肖晨是被热醒的,扭动了一下身子放了些外面的凉气进被窝这才舒服了一些。她刚想惬意地伸个懒腰,哪知一伸手便触到一片光滑又有弹性的胸膛,她大惊之下迅速将手抽回,再抬头一看,却撞进了一双瞳孔漆黑的眸子。    秦少白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眨了眨眼,道:“醒了?”    “嗯……”肖晨觉得两人的位置有些尴尬,不露痕迹地向后靠了靠,与对面人拉来距离。    “昨天晚上做噩梦了吧,定是没休息好。”秦少白小心地掀开被窝下了床,不让寒气钻进去,“现在还是卯时,你再睡一会儿吧,等天大亮了再起。”    肖晨乖巧地点了点头,假意闭眼睡去,可等秦少白一离开床边,又忍不住偷偷眯着眼去瞧。    她知道秦少白每日都起得很早,只是自己一向是个懒骨头,所以一次都没见到过。每天自己醒来之后,他的地铺都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人早就上朝和晨巡去了。    秦少白和京城里一般的公子少爷们不同,骨子里就随了其父那份军人的铁血,做事从来无需下人服侍,也从不拖拖拉拉,迅速就将一切都收拾打理干净,并换上了自己的公服。    肖晨虽在梦中,可隐约间还是对昨晚之事有些印象,知道最后出现在自己身边,带给她安全感的那人是秦少白。    她看了眼自己身侧这个狭小的位置,瞬间便有些亏心,秦少白一个身高腿长、体格健硕的成年男子,却被迫挤在这么一个狭小的位置睡了一夜,一定憋屈极了。    可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无论何时何地,甭管是没吃饭还是没睡觉,只要穿上了这身公服,就都是一副铁骨铮铮、雄姿英发的模样。    看着秦少白取了佩剑出门,并轻轻地将门带好,肖晨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索性也坐了起来。    疏影对自家小姐这么早起很是诧异,以至于怀疑她是不是因昨日那一吓而闹得一夜未眠。肖晨也没答她,无奈地挥了挥手,打法她去取早膳去了。    疏影猜测的也不错,昨日那个熊熊燃烧的火人,确实勾起了自己幼年时一些不愉快的回忆,导致晚上做了噩梦。自己六岁那年,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带走了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一夜之间,她从一个普通家庭的幸福小孩,变成了一个孤儿。    “小姐,今日有肉包,有豆沙包,有小米粥,还有鸡汤小混沌。”疏影端着餐盘回来。    思绪被疏影拉回到现实,肖晨自顾自地叹了口气,还想那些做什么呢,过去的一切都已成了定局,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改变的了,自己能做的只有把握当下,放眼未来。    把握当下的肖晨在用了早膳之后,便同疏影一道去了餐厅,走进后厨发现,正在忙着备菜的除了张兰兰,还有另一位姑娘。    自从后厨里出了李飞的事,肖晨便对此格外敏感,走上前问道:“请问你是……”    那位姑娘正蹲在地上削土豆皮,闻声扭过头还未答话,疏影便抢先接话道:“小姐你忘啦?不是您昨天进宫不能过来,所以调大厨房的夏云前来帮忙嘛!”    肖晨这下想起来了,自己好像是给秦少白提过一嘴,可以叫府中做点心的师父过来帮忙,没想到竟然是个年纪如此之小的丫头。    “你叫夏云?”肖晨问道。    “是。”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的夏云站起身,对肖晨恭敬地颔首道。她声音仍是脆生生的,孩童一般,听着比疏影还要稚嫩。    “你今年多大了?”    “奴婢今年满十二岁了。”    哇,这么小,自己这算是雇佣童工了吧?    “到府里几年了?怎么这么小就出来做工?家里可还有亲人?”本着后厨里的所有员工都要打探清楚的原则,肖晨一下子问了一连串。    夏云的面上无悲无喜,平静道:“回少奶奶,夏云幼年家里遭难,亲人们都不在了,独留奴婢和同胞姐姐相依为命,后来与姐姐也走散了,再后来,就卖身到了府里,在大厨房做了丫鬟,到如今已有四年了。”    好悲惨的身世!相比之下,自己竟都比她幸运很多。肖晨心下一软:“你可是愿意来我米其林做工?”    夏云点了点头,“奴婢能跟随少奶奶,自是愿意的!”    “那好,我今日就向陈管家调你过来。”    此言一出,张兰兰最是开心起来,因是原本后厨就她一个女孩,如果夏云来了,正巧与她作伴,故而笑着对肖晨道:“梨落姐,您招了夏云过来实在是太英明了!”    “哦?此话怎讲?”肖晨笑着看了眼夏云,她正有些不好意思地低着头,接着处理盆子里的土豆。    张兰兰解释道:“梨落姐,昨日你不在,崔阳一个人简直要忙不过来了,有些客人等待得有些不耐烦,差一点收不了场!还好有夏云在,她做了几道小点心,免费赠送给久等的客人,这才把客人的情绪都安抚下来呢。”    夏云平日在大厨房做工,也没和这位刚入门的少奶奶接触过,还怕她听了自己免费赠送点心给客人,而怪自己擅作主张,故而有些不安地抬头看向肖晨,表情像一只怕主人不高兴的小狗。    可肖晨听后却眼前一亮,这位小姑娘年龄不大情商却极高,是个经商的好材料!给等位的客人赠送免费小食,海底捞不就是这么做的吗?后来此举成为了现代餐饮业,餐馆提高服务质量的重要一招。    “做得好。”肖晨摸了摸夏云的头,“做服务业就要有审时度势的能力,要以顾客的心理感受为核心,随机应变,夏云这次做的就很不错。”    夏云得了肖晨的夸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着头笑。    中午,米其林的大堂座无虚席,客人们一边吃着美味佳肴,一边说道着近日京城里发生的奇闻异事,当做下饭的谈资。    “哎,你们听说了吗?葛老大死了!”    “葛老大死了?前天我还在赌场见到他呢,好端端的怎么就死的?”    “他正是昨日下午死的,死得可真是蹊跷,据说正在昌隆赌得热火朝天,忽然间身上竟冒起火来,火越烧越旺,怎么扑都扑不灭,活生生的给烧死了!”    “李兄这话说的,未免太言过其实了吧!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怎会平白无故的着火呢?赌场里那么多人,就眼睁睁地看着他这么烧死,不管不顾?”那人混不在意地挥了挥手,表示此人的言语不值一晒。    那人也不着恼,继续解释道:“奇就奇在这儿呢!葛老大身边是一点儿明火都没有,那火就像是凭空从他身体里冒出来的一般,故而一大盆水下去火非但没灭,反而烧得更旺了,最后直接烧得连骨头都不剩,大风一刮便什么都没了!”    这人实是有几分说书的潜能,虽说他当时并不在现场,但寥寥数语仍是把场景叙述得绘声绘色。众人听闻,齐齐打了个寒颤,这才惊觉在饭桌上谈论这个实属倒尽胃口,马上又换过别的话题海诌去了。    一旁站着的阿毛闻言却眉头一皱:葛老大这样的人,居然就这么轻巧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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