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十鸡了吗

陆筝已经来过五六回西安了，城墙是她最喜欢的地方。虽然石砖不够整齐，不够精致，有错乱的划痕，有名字，有的石砖混得比较惨，身上还会有口香糖黏附后的痕迹，可它们都很端矜。城墙给西安划了个大圈，圈子里有菜市场，有西餐厅，有酒馆，也有晒着太阳的小孩和柯基。当然，还有那家名为“兀”的咖啡馆，和房东先生。　　　　对于她来说，城墙上的空气混杂了几个朝代，总会给人一种莫名的沉静感。　　　　“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程故挽着陆筝，习惯性的将自己的手搁进了陆筝的外套口袋，不出意外的摸到了自己送她的三级头样式的钥匙扣。　　　　“我以为我已经不记得他了，真的。”她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鞋尖，程故今天穿的短靴，鞋面上沾了些灰，“我没告诉你，前几天，我又去了一次成都。我都三年多没去过那了，却还是对那里很熟悉。我没看地图，光凭着记忆就找到了以前常去吃的串串店，老板认出我了，告诉我，店里的照片墙上还挂着我和他当时拍的合照。”　　　　“你能想到吗，密密麻麻上百张照片，我一眼就看到了他。”　　　　她抬起头，和陆筝对视，“我骗不了我自己。”　　　　虽然三个人从小就认识，但陆筝其实并不清楚程故和周立的恋情细节。特别是在大学后，三人各奔东西，程故在南京读书，周立则考到了成都。几千里的距离横亘在这对情侣之间，感情好像也就随着这遥远的距离而逐渐淡化了。　　　　她一直以为，对于程故来说，周立是初恋，仅此而已。　　　　但时至今日，她仍旧对他念念不忘。　　　　“你还有他的联系方式吗？”陆筝没有追问原因，她拿出手机，检查了一下自己的通讯录和社交软件，“需要我发你吗？”　　　　程故呵了一口白气，她透过它们看着角楼，和角楼背后的高楼。看着那些反光的窗户，和楼顶偶尔露出的一点绿意。　　　　“不用，我俩没互删。毕竟一个小区，过年的时候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和平分手，当初没做那么绝情。”　　　　“你啊，就别担心我了，我能应付的。”　　　　程故捻了片香蕉片堵上了陆筝的嘴，她俩都特别喜欢吃这个。　　　　俩人走了一个多小时，程故自觉消食完毕，打算按照原计划骑行绕城墙一周。陆筝不会骑自行车，因此俩人只能寻找出租双人自行车的站点。站点没找着，倒是遇上了三四对拍婚纱照的新人。　　　　“真好。”陆筝不由的感慨了一句。　　　　程故给了她一白眼，“那你去试试啊，光说有什么用。”　　　　“我怂嘛。”她靠在好友身上撒娇，“自动认领嘴炮。”　　　　嘴炮不喜欢运动，轧了不到半个城墙就累得不行。城墙上风大，程故自觉自己的粉底快被吹干净了。两人对视一眼，很有默契的结束了这段接近两万步的征程，随便在路边选了家面馆。　　　　其实程故想去拔草一家最近网上风很大的网红餐厅，但陆筝及时拉住了她，“网红餐厅哪里都有，但要吃肯定还是得吃地道风味”。好吧，其实是因为新鞋有点打脚，她一步路都不想走了。　　　　吃过晚餐，程故将陆筝送回住处。　　　　她看着这幢古色古香的四层小楼，不得不佩服好友选房的眼光。陆筝被她夸得脸红，问她今天要不要和自己一起睡。　　　　“算啦，免得你还要去和人家报备。”程故揉了揉陆筝的脑袋，女孩子的头发和她的人一样，细细软软的，手感很好，“我这两天就走了，就不打扰你的西安生活啦，如果觉得房东先生不错，要好好把握住机会哦。”　　　　“你呢，你要去哪？”　　　　高挑的女孩子将自己的贝雷帽扣在了好友头上，她后退着朝她挥手，笑的很漂亮，红唇鲜艳，声音和西安沉的很早的天一起越来越远。　　　　“老样子，找我！”　　　　“顺便找他！”　　　　陆筝也努力的挥手和她告别，“照顾好自己！”　　　　程故的身形一点点的融入进长安城的夜色。　　　　这不是她第一次目送着程故这样走远，陆筝回忆着。程故第一次去南京报道，第一次独自出国时，她都和今天一样挥着手与自己告别，都和今天一样，笑着说“找我！”，却从来没有说出过后半句。　　　　程故说，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所以每一次出发都是在找寻她自己。　　　　以前的陆筝笑她，说她以为自己已经够理想化了，但程故这人比她还理想化。可今天再听到她这句告别时，除了惯例的羡慕，陆筝更多的竟然是茫然无措。　　　　“注意安全，加油。”她发了一条消息。　　　　程故回了她一表情包，是个很可爱的撒娇的小女孩，“你也是。”　　　　————　　　　陆筝进屋的时候，刚过七点。　　　　房东先生应该在直播，客厅里只有果盘和搅拌杯，旁边还贴了一张便笺：　　　　“我买了原味的酸奶，已经放在冰箱里了。家里也有酸奶机，如果你喝不惯的话，可以今晚自己做酸奶。搅拌杯已经充好了电，你想喝酸奶的话，自己加水果就行，使用说明我之前发过给你。”　　　　便笺上的字清隽疏朗。　　　　陆筝将这几行字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将纸条放进了自己的口袋，上了四楼。　　　　她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大概的吹了吹头发，打开了电脑文档——文档里还是一片空白。陆筝将房东先生留下的那张小纸条贴在笔记本屏幕的上方，敲下了新文的第一行字：　　　　“我最近，想谈恋爱了。”　　　　她拆了一根青苹果味的棒棒糖，这是回来的时候从三楼的零食框里顺上来的。叼着糖的陆筝还戴着平光眼镜，看起来有点傻气。　　　　“我今年二十四岁，单身，有很好的朋友和家长。生活稳定，工作自由，也有几个爱好。”　　　　“很长的时间里，我都很满意这种生活状态。”　　　　“但情况发生了改变，我突然不满足了。”　　　　陆筝打字的手停了下来。　　　　她对着自己文档里的这几句话发了一会呆，嫌自己矫情，关了机。　　　　青苹果味的棒棒糖真好吃。　　　　嘴巴有点干，想喝水果酸奶。　　　　陆筝在穿衣镜前待了两分钟，目的是确认一下自己的身材是否还留有吃零食的余地，然后，她若无其事的带着平板下了楼，在沙发上找好了位置，调出自己最喜欢的美剧。　　　　她打了一杯酸奶。　　　　不过既然是要洗杯子的，干脆多打一杯好了。　　　　陆筝将自己的这种行为定义成“物尽其用”。　　　　一个人是喝不完两杯酸奶的，而且，好东西要一起分享，老师一直都是这样教育孩子们的。　　　　“沈先生，我顺便也给你打了一杯水果酸奶，我是先放冰箱里吗？”　　　　女孩端着酸奶杯，给自己的行为盖棺定论：“这叫热情好客。”　　　　突然从主人沦落为客人的沈翊轩看见了这条消息，他的右手在鼠标上摩挲了几下，将自己的人物藏在拼图楼的拐角处，“我去拿杯酸奶，挂会机。”　　　　“辛苦了，还麻烦你做这个。“　　　　“没有没有。”女孩双手捧着她的那杯酸奶，“本来想给你送过去的，但是怕影响你直播。”　　　　房东先生的肩膀真的看起来很有安全感，很宽，但不会过分的厚实，好看的黑发男孩配上白色的高领毛衣，杀伤力翻倍。　　　　“怎么会？他们还挺想你的，今天的弹幕都一直在刷，说有时间的话，希望你多去直播间转转。”沈翊轩右手握拳，抵唇咳了一声，“直播间肯定是一直欢迎你的。”　　　　“我还在直播，那我先端进去喝了。”他耳廓泛红，“你戴眼镜挺好看的。”　　　　可惜后半句声音太小，陆筝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