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宝,不是不喜欢落十一的。  落十一,不是不同情霓漫天的。  花千骨,不是不懊悔霓漫天之死。  师父,没有泼小骨绝情池水。  ---------------------------------------  落十一想了许久,无法向花千骨一样称呼东方彧卿,“岳父”二字更叫不出口,思来想去,竟直接说出了“提亲"二字,脸红得无以复加。  东方彧卿尚未回答,却听糖宝尖声回应道:“谁说要嫁给你啊?”  落十一当真局促起来,糖宝不会真要离开他吧。花千骨下界这十五年,糖宝一直在他身边啊,看着她修成人形。落十一忧心忡忡扮出一个笑脸,眉毛都快和嘴角相连了:“糖宝宝,我们回去吧,我给你准备了糖人哦。”  众人早就习惯了老成持重的世尊大弟子在糖宝前的另一番模样,但如此无视他人在场,终究让人瞠目结舌。糖宝却继续赖在花千骨怀里,她修成人形不久,比形容尚小的花千骨还矮了一个头。  “十一师兄,糖宝还这么小呢,你是不是急了点啊?”花千骨看着落十一眨眨眼,“至于住哪儿嘛,你们自己定啦。”却是把糖宝推-向落十一。  花千骨下界的这些年,糖宝也不没留在绝情殿,落十一早就习惯她和自己同吃同住,直到修成人形,才开始回避,但也只是分住不同房间而已。  落十一满心欢喜,拉住糖宝的双手,越拉越近,糖宝却也没有抵触。倒-是被落十一满脸红晕染红了。  “好好照顾糖宝!”东方彧卿留下一句话,就离开了。临走时又看了一眼白子画,那句话是相同的,只是没有说出来:“好好照顾骨头。”  “改日再谢!”白子画不动声色地吐出四个字。  入暮,大家都离去了。糖宝也最终没有回到绝情殿,幽若却不知跑哪去了。  安静下来,如同当初只有师徒二人的绝情殿。  花千骨坐在桃树下的秋千上,秋千也如仙界的其它事物,未染上时光和尘埃。桃花抹上一层月色,平添妩媚娇羞。浓浓淡淡,层层花影,点染着站在一旁的白子画的白袍。  “糖宝和十一师兄总算能圆满了,可……”花千骨转喜为忧,“师父,你说前世有仇怨未结的,此世是否会遇到?”  白子画知她想到的是谁。落十一一瞬感叹间,花千骨的心怵迷惘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什么都有可能。该来的会来,不要怕。”白子画一只并不温热还稍稍有些凉、却让人澄净安实的手放在她肩上,又补上一句,“重要是,为所当为。”  花千骨心下一痛,生出悔意。当为,现在还能做什么吗?至于那时对霓漫天的报复,虽是竹染想出的,和自己却万万脱不了干系,这难道是当做的?  白子画明白,天性善良如她,如何受得住这种残忍,却还是问道:“当时如何那样残忍?我见她惨状,真想你如何能赎罪……”却没说下去,自己已杀了她,该偿的也偿了。  花千骨一脸失措,低声道:“总得有什么支撑我,当时万念俱灰,靠仇恨来支撑,也太可悲了……以为,以为……以为师父早就厌弃我了……”  白子画眼中也浸入痛苦,这孩子当时受了多少苦,受了他多少苦,虽然事已过,心境却难免淹留。  白子画搭在她肩上的手把她拉向自己,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抚摸她的头,把她的头按入怀中。他什么也说不出来,想说从来没有放弃她,可哪一次不是重重伤了她?  花千骨感受到他的痛苦,心中不忍继续谈及此事,于是想出问些旁的问题:“她当时就断了一臂,是怎么回事啊?”这个疑团没能引起她之后的注意,因为接连发生了许多事。  “那是泼你绝情池水的惩罚。”白子画吐出这几个字,掷地有声。  “是师父?……不是师父?”  白子画点头。想起瑶池猛然见到她满目疮痍的脸……难道,小骨一直认为绝情池水是他所为?  “绝情池水……”白子画艰难地说出这四个字,左臂的伤疤剧烈噬咬,抱着花千骨颤抖不已。  “师父,师父……”花千骨心痛地在他怀中抬起头,见白子画疼痛中有一种赎罪的满足感,不禁哭喊起来,“这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师父不疼,不要啊……”  白子画恍然明白,小骨所受的苦,莫大于心中认定自己对她的伤害。偷神器为他,受罚为他,他却忍心泼她绝情池水,惩罚对他的爱?小骨是多么痛不欲生!  他从来不解释,而且每每隐藏。言语说出来就太轻了。可不说,小骨心中只是累积了更多的不解、不甘甚至怨愤。这么多年做她的师父,可能有些地方,确实做错了。  “小骨,绝情池水,不是为师。”白子画生硬地吐出几个字,想解释,瑶池穿心那一剑不是出于本意,十六年的囚禁一直没有离开……却再难于开口。  一直认为,他为她做的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并也弥补不了给她带来的伤痛。  可小骨的心里会是什么感受:他是一心一意要置她死地,无情无心。断念剑是他所刺,绝情池水是他所泼,流放蛮荒是他的命令,小骨才替他挡了一剑他却立即一剑穿心,十六年的囚禁里从不屑看她一眼……比起身体所受的苦楚,岂不大上千倍万倍?  左臂上的伤疤渗出血来,一滴一滴淌在花千骨脸上,和她的泪水混在一起,满林子的桃花黯淡了色彩。  花千骨又心痛又心惊,她不知道,师父是这样竭力保护她,却从来没有求过她的理解。她悔恨自己如何引得师父伤痛发作。师父对往事不能释怀,每每沉思时,面容痛苦夹带疑惑,她什么也做不了,只是眼睁睁看着记忆在师父的伤疤上兴风作浪。  以为,二十多年过去,都淡忘了,其实只是疗伤时,暂时没揭开更深的伤。  “师父,对不起,我误解你了,对不起……我们不想这些了,好不好?小骨不知道,也不用知道了,小骨只知道,师父待小骨很好,代我受那么多销魂钉……啊,说了不说的!师父一直待小骨很好,前世今生!”紧紧地抱住白子画的身子。  白子画不语,只是把她抱得更紧了。伤口的疼痛并没有减轻,但也没有加重。  白袍溅起朵朵桃花,一朵朵更大,更秾艳凄厉,和血色相映的,只有花千骨哭红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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