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本意

甘愿被囚禁？　　我教你幻术，免你再吃亏。　　术无善恶，行之者有善恶。　　你骗到也没用，这是救人，不是害人！　　帮助一个和自己相似的人？　　你姐姐本不想看到你这样。　　－－－－－－－－－－－－－－－－－－－－－－－－－－－－－－－－－－－－－　　四人来到一个幽深的树林深处，万年古木看不到树梢端，溪流潺潺一片寒凉彻骨。　　蓝雨澜风指了指泉水旁一块硕大无朋的石头：“这便是多年前初袅为磬夷囚禁之处。磬夷有诸多看不惯，下手从不容情，甚至会动用私刑。不知何故，囚禁了这个法力不强的竹精。之后磬夷被迫害，最后死去，初袅本来自由了，却不愿离去。不是没有人来这里找过她，但她每次都是不惜受重伤也要把来人赶出去。”　　花千骨吸口气，只感到心肺皆凉。是什么原因，一个人能心甘情愿被囚禁这么久？　　恍然想起自己被囚禁在长留海底的十六年，当时身心俱疲，如果说还有什么期待，可能期待师父来看她吧。这人被囚禁逾百年，又期待过什么？微微出神处，感到头被轻轻拍了两下，随后一个温和而微微压低的声音：　　“想什么呢？那十六年，师父就在你身边。”　　“师父……”还想说什么，只感到被一只有些凉又微微颤抖的手捂住了嘴，这只手又轻柔地擦去了脸颊的泪水。　　这才看到蓝雨澜风妖娆的笑，斗阑干宽慰的笑，感到有点不好意思，赶忙说：“我们去看看她。”　　“你怎么还是这么傻，不是你被她赶出来，就是她被你制服，你都拿不到你要的东西。”蓝雨澜风做出很失望的样子，对花千骨摇摇头。　　“那怎么办？”　　“你幻术还不到家，姐姐来教你。”蓝雨澜风笑得更是妩媚生姿。　　花千骨几乎想都没想，把头一仰：“不要！我才不要学禁术。”　　“你不教她所谓的禁术，所以她才会被我的幻术所制。”蓝雨澜风以同样的笑容看着白子画。　　“你还好意思，我们欠他们的还不够多啊！”斗阑干在背后扯了一下蓝雨澜风，低声道。　　“就是因为亏欠太多，我才要说这些，以免日后再吃亏啊。”蓝雨澜风丝毫不觉理亏，却仍旧不改音色的婉转妖冶。　　“小骨，术无善恶，行之者有善恶。之所以禁止修炼，只因一般人难于掌握，易沦入邪途。有她指点你，也是你的机缘了。”白子画心平气和地和花千骨讲道理，仿佛其他二人都不存在。　　“哈哈哈哈，我和你师兄都算不上什么，仙也好，妖也罢，倒是你们两个，这师徒架势……哈哈，丫头快去罢，你师父都首肯了，蓝雨已经开始施法了。”　　斗阑干一只大手拉住花千骨手臂，三人一起到了巨石旁。　　蓝雨澜风细长的手在巨石上轻轻一点，画面呈现出来。　　一身青绿衣衫的及笄少女，容颜并不十分出众，却清丽有致。可是一双眼睛早就失去水色，似两口枯井，照不进光的绝望。　　绝望的深黑一瞬间被强光穿透，僵化的脸上现出一个笑容，却因为太久没笑，这笑容很是诡异。　　“你看，这是她看到磬夷了。幻术的关键在对方的弱点，但你也有弱点，你不可能知道假设之人的一切。所以要隐藏你的弱点，让中幻术的人去自行幻想，自投罗网。你要能足够好地控制这个人。”蓝雨澜风在一旁解释道。　　“姐姐，你终于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初袅兴奋地向前扑去，却除了她，没有人能看到这个假设的磬夷。　　“这么多年，我等你等得好苦啊。我修成人身不久，却折磨了不少凡人，可我只是一步步陷入更深的痛苦。直到你来了，我内心才有过安宁！”两行青色的泪水留下来，映着血的穠丽。　　“你又骂我，你说得对！什么……你让我救人？不，你眼里从来容不进沙子，这世上哪有值得救的人？我……姐姐你看，我这些年都在收集这些人的罪证，就等你回来，一一惩戒他们！”　　“是的，是我害死了很多人。但，但他们该死！我看不惯他们，也看不惯我自己。若和他们和解，我就背叛你了……”　　“不！不……好罢，既然你这么说，我都听你的……只求，你不要有事……”初袅一脸迷茫痛苦，扎破了手指。　　“傻丫头你做什么！”蓝雨澜风对花千骨大喊，眼见她一剑划破自己的幻境，今天几次骂她傻，这次是真动了气，“就要得手了！”　　“不要骗她，她够可怜了。”花千骨失声地说。　　“你……我要像你这样，就连你这么好骗的人都骗不到！”　　“你骗到也没用，这是救人，不是害人！不是心甘之血，一样救不了人。”花千骨一时应得急，连带之前被她欺骗坑害的委屈全都喊了出来。　　斗阑干仍是去留无意地笑：“丫头还是心善，哈哈，有其师必有其徒。”　　“简直是青出于蓝！”蓝雨澜风不忿地补上一句，“你自己进去找她要！”　　花千骨也不回答，口中念了个诀，巨大的石块正中生出一道裂缝。磬夷死后，这个洞穴早就不足以困住初袅。　　花千骨不遑多思，纵身而入。白子画的身影也紧随其后。　　只见单调的石壁，却不似外间阴冷。初袅脸颊上还带着红绿相间的泪水，无限的委屈和欣喜凝聚成现在的困惑，愣愣地看着身前的白子画和花千骨。迷惘的眼神转化为敌意。　　“你不要生气，”花千骨试着轻声细语，如同对一个受惊的孩子，“我们不是有意想骗你……”　　“骗都骗过了，却说不是有意？”那双曾经空洞曾经狂喜的眼睛闪出利剑般的憎恨，只看得花千骨心发慌。有什么好解释的，本来就骗她了。　　“我们……没有恶意，真的是为了救人。因为你和磬夷切近的关系，你能够帮到我们……”　　“是救磬夷姐姐吗？”那双恨意未消的眼睛又泛出纯净的欣喜。　　“不是。”花千骨摇摇头，觉得这个回答对她很残忍。　　“不用多说了，你们快出去！”眸子里凝聚刚才的憎恶。　　伸手就-推-花千骨，花千骨也没有想到防范，被-推-得退了几步，白子画在一旁扶住她。　　初袅又去-推-白子画，却发现根本近不了他的身，一使劲，自己就被弹得后退了几步。　　花千骨跑上去扶她，也被她手脚乱舞地-推-开，只好说：“你姐姐要在，也不想看见你这个样子，拒绝任何别的人，也拒绝自己！”　　“我不用你管。我姐姐本来就在，本来就在，她会管我的！”初袅放声哭了起来。　　花千骨突然想到师父中神农鼎之毒时的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师父将要离去。师父说自己像孩子，这个小妖精也是罢。这历练，难道是要帮助一个和自己相似的人吗？　　“你姐姐一直在的，只要你不辜负她。她一定不想看见你这个样子。我也不想……”　　初袅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就说：“不要你假惺惺关心我，你们都是坏人。你出去！你出去……”　　花千骨这回不让她-推-得自己连连后退了，倒也没有把她弹开，直盯住初袅的眼睛，声音也如身法一般坚定。　　“这世上完美的人不多，你姐姐就是……但也没有全然的坏人，有些坏事是无奈才做出来的。你见过的世界太小，所以你不相信我说的。没关系，我证明给你看啊。”　　初袅显然有些动摇了，这个人说的话她从来没有听过，而且第一句就说磬夷姐姐的好，人人都是诋毁磬夷的……但她仍然固执地摇头。　　“你既然不愿意离开这里，那我也不走，直到你相信我说的。”　　“好，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一过，你不走，我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