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要团圆的。团圆?  美玉她不需要。真心她不需要。  蓝溪只是开始。我不能怕,不能逃。  你保护好自己,师父不会有事。  每个人的选择都不一样。我们还不了解叶小姐,不要轻易责怪她。  人间夫妻,真的不干净吗?  ----------------------------------------------------------------------------------  何家村。日暮炊烟。  正是立冬,家家户户忙过秋收,迎来冬藏之季。  何家村地处南方,水未冰,地未冻,却也寒风乍起。此日祭祖宴饮,酬谢终年劳作,倒是其乐融融。  “师父,我们也做点好吃的?回家的感觉真好!何满要什么时候才苏醒?”  望着人烟荒稀处,她和师父亲手搭建的小屋。数月疲劳,大劫惊惧,一扫而空。  白子画见她安下的心又活跃不已,一连说了三件不同的事情,也心中惬意。  “快了。小骨想吃什么?”  “我还想吃栗子糕!”花千骨伸了下舌头,咽下涎水。  “都入冬了,哪来的栗子?”白子画含笑在她头上轻轻敲了一下,“小骨出生在南方,不常吃饺子罢?”  “师父会包饺子啊?”  不多时,炉灶上升起热腾腾的白烟。  “好香啊!原来素馅的这么好吃!”花千骨吃着出锅的第一个饺子,一边急着吹凉,一边吐词不清地叫好。  突然手中筷子一松,半个饺子落地,馅洒在衣服前襟。  “喂,何满,你昏睡了一整天,这么虚弱,不要下床走动啊!”  神情恍惚的何满扶着门从卧室走出来,猛然想起什么,向怀中一掏。  是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周身惑人的幽蓝。  “你要去找叶家小姐?”花千骨看到那抹惊心的蓝色,才知何满终是采到了蓝溪美玉,定是去找叶家提亲无疑。他和叶小姐应当没什么阻碍了吧?但又觉得事情不这么简单。  “不然一起吃个饭吧?立冬要团圆的。我们才做了饺子哦。”笑嘻嘻去盛饺子。  “团圆?”面具下发出两个音,和面具一样没有温度。花千骨只觉得心中一个铁球落入深谷,一直没触到底,只是越深越冷。  “谢谢你们带我回来。”何满扶着墙,一跌一撞,走了出去。  吃饺子时,不觉有了心事,却又说不清道不明。白子画见她不说,也就不问。动了几下筷子,就静静看她吃。  “师父,我还是觉得不安……”花千骨咽下最后一个饺子,终于吐出这句话。  “我们去看看。别急着吞咽,吃完再走。”白子画按住她双肩。  她正想起身,又被按回到椅子上,只好细嚼慢咽,老老实实把饺子吃完了。  叶府的金红大匾在夜色里失神。  迎冬过节,即便在贫门,也自有一番热闹洋溢。富丽的叶府却冷淡凄清,不仅没有结灯,往日大门前、高墙边的灯笼,还黯淡了几分。  侧门开了,昏暗寂寥中,轻微的一声,格外刺耳。  戴着面具的青衣少年从黑灯瞎火里走出,面具上双目无光,一个无星之夜。  从怀中掏出幽蓝的石头,摇摇头:“你也不需要了,我也不需要了。”苦水里荡出笑,眼中没有泪,什么也没有。  扬手要把玉扔出去,却僵立在风中,最终放下:“终归,要找她问个清楚,让她看看你。”  花千骨要跟上离去的何满,被白子画拉住:“且听听叶家人说什么。”  “老爷,你看你一定要女儿嫁申公子,这不把她逼走了。四处都找不到,也报了官。她一个女孩子家,这可怎么办……”是当日和叶淙音说话的、那个妇女的声音,如今担忧倒洗去不少油渍,渗满了苦味。  “她说她谁都不要嫁,给姓何的小子不也留了那句话!真是中了邪,什么人间夫妻,没有干净的!要干净,哪里生得了她!”一个粗声粗气的中年男声,气不知往哪处泄。  “师父……我可不可以和你……可不可以睡你旁边……我怕……”村中敲了三更,花千骨散着头发,走到白子画床边。  看见师父在黑暗里点了点头,就蹑手蹑脚在他旁边躺下。  白子画感到身旁的人儿依着自己,一动也不动,并没有入睡。  他也没有合上眼。他不知若真睡着了,是否会像中毒受伤时一样,对小骨做些什么……不行,现在还不可以。也不可以如此轻易。  感到小骨翻了个身,睁开大眼睛望着一片黑夜。  “小骨,你怕么?”声音从夜里传来,给寒夜加了些温。  “怕……我知道,蓝溪只是个开始。但我总感觉这些,何满,叶小姐,蓝溪,和我脱不了干系,我必须进入整个过程。”花千骨轻小颤抖的声音,慢慢变得坚定。  “嗯,你的宮铃,方才生了些许变化。”白子画见小骨压住了心头恐惧,又欣慰,又担心。  “是吗?怎么这么慢?净化蓝溪,已是一日前的事了。”  “哪有这么快。小骨,不管怎样,保护好自己。师父不会有事的,不许做傻事……”从身后紧紧拉住她的小手。  “师父……”被师父紧紧一握,听见师父声音里的忧心化作严厉,一时哽咽。  “乖,听师父的话。”听出那丝哭声,声音不禁软下来,轻轻抚摸着她的小手。  两人平躺着,共同望着眼前的漆黑。同时感到,能这样一起拉着手,再多的焦灼,也是安恬的。  “师父,何满心里,一定很难过吧。不顾安危寻来玉石,叶小姐却不需要她的美玉,也不看重他一颗真心。”随着黑夜流走不知多少寂静,花千骨心一痛,突然说。  “小骨,对不起……”白子画更是痛得说不出话。  “为……为什么?”花千骨侧头看向白子画,师父眼中的痛悔,比浓夜更浓。  “你冒死救师父,师父却……”  “师父,你不要说……”双手抱住白子画的身子,把头深深地往里面埋,“师父是待小骨最好的,哪怕是罚的时候……可是叶小姐不一样了,在自己要的,和何满间,毫不犹豫放弃了何满。”  她甚至有些气愤了,这怎么能比!师父与其说罚她,代她受的罚更多;在天下和自己那个荒唐的选择里,尚且犹豫,事后痛悔。而叶小姐,何满一心待她,为她做一切,他们之间也并无那样的障碍,却全不怜悯他。  “小骨,每个人的选择都不一样。我们还不了解叶小姐,不要轻易责怪她。”  白子画的声音平静下来,慢慢抚摸着怀中人:“你睡一会罢。何满连夜上淙音寺。我们明早启程。”  花千骨“嗯”了一声,在师父怀里感到十足的安然,恬然要入睡,却突然惊醒,俨然听到叶小姐父亲转达的那句话:“人间夫妻,没有干净的!”  “师父,这人间……夫妻,真的是不……不干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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