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五月的温度还不算太高，杜青坐在教室里仍旧感觉到有阵阵阴冷的风袭来，春夏交替时节是感冒多发季节，幸好妈妈早上嘱咐她多带了件薄外套。　　　　桌上堆放着几张早上刚发下来的试卷，崭新洁白，散发出淡淡的墨香，突然间最上面一张被风吹得翻下了桌子，趴在桌上的杜青赶紧弯腰去捡，头顶一阵冷风吹来。　　　　“热死了，热死了！”　　　　“死胖子，刚刚那个球要不是我让你，你以为你能投中？”　　　　“猴子你什么时候让我了，你刚刚差点把我撞飞好吧？”　　　　“就你那体型？”　　　　两个身影在杜青面前停住，两人都穿着运动装，一个身材粗壮，一个比较干瘦，运动过后的汗味散发出来，身上似乎还冒着热气，被叫做死胖子的男生正在旋转着食指上的篮球。　　　　应该是刚打球回来，所以一进教室就开电风扇。　　　　电风扇的风呼呼吹着，坐在电风扇底下的女生意见比较大，“侯明明，庞泽坤你们两个又开电风扇，昨天我就被冻得差点感冒，怎么又开？”　　　　“就你事多，别的同学怎么没你那么多事？”庞泽坤不高兴了。　　　　“对啊，蔡霞，这都五月了，你是哪国来的人啊，怎么这么怕冷啊？”　　　　“你们还有理了？就你们两个爱打球的热，其他同学没说热！”　　　　“其他同学也没说冷啊！”　　　　“你……你问问她们冷不冷？”蔡霞说着，看向她同桌陈亦欣，“你问问亦欣冷不冷。”　　　　“很冷。”陈亦欣自书堆里冒出闷闷的一句。　　　　“你们俩是同桌，谁不知道你们沆瀣一气啊？”侯明明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不服气。　　　　“那你问问新同学！”　　　　杜青没明白战火是怎么烧到自己这里来的，只听到坐在她前排的女生叫她，“你叫什么来着，杜青是吧？杜青你说说，你冷不冷？”一双明眸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眼里含有期待。　　　　教室里一时间安静下来，其他同学也注意到这里的战火，好几双眼睛盯着她，仿佛都在期待她的回答，杜青沉默不语，轻轻抖了抖手上的试卷，把上面的沾上的灰尘抖掉。　　　　“哎呀大家都是同学嘛，别吵架，有话好说。”　　　　一个温柔的女声打断沉默，她坐在侯明明和庞泽坤前面，留着长头发，齐刘海下面是一张清秀干净的脸庞，樱桃似的小嘴，抿嘴一笑的时候，脸颊旁边冒出两个小酒窝，说话轻言轻语，仿佛古代的大家闺秀。　　　　蔡霞不屑地冷哼一声，张口要说话，杜青身后却有个声音响起，“都别吵了，老徐来了。”　　　　杜青看到刚才还满脸愤怒的蔡霞脸上飞快地闪过一抹不自然，不情不愿地转过头去不说话了。坐在侯明明前面的女生得意地勾了勾嘴角，杜青偶然看见过她校牌上的名字，叫李莹莹。　　　　今天是杜青转来第三天，班上的人还没认识全，那天魏源带她进来，只在上面对全班同学说了句，“这是我们班新转来的同学。”又让她做了个自我介绍便了事。　　　　不过这正合杜青的意，她对这里的一切都兴致缺缺，对学习没热情，对认识新朋友也没兴趣，上课昏昏欲睡，只等着放学回家，恰好同桌这些天请假，没人找她说话，她乐得自在。　　　　直到班主任出差回来，打破她透明人般的存在状态。　　　　“我们班新转来一个同学，在哪里？”老徐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从教多年，架着一副眼镜，眼神犀利，面部表情严肃，不苟言笑，教他们班数学。　　　　他话音落下，所有人纷纷朝她看来，杜青垂下眼眸，深呼吸，站起身来，挤出一抹微笑，“徐老师好，我是杜青。”　　　　“杜青是吧？同学们都认识过了吗？”　　　　静默无声，杜青尴尬不已，正要开口，老徐又道：“魏源！”　　　　“到！”坐在杜青后排的男生站起来。　　　　“你是班长，我怎么交代你的？新同学来了，大家都不认识，这是你没尽到班长的责任。”　　　　杜青：“……”　　　　“老师，这不关魏源的事，魏源给大家介绍过了，可能新同学不太爱说话，大家没敢打扰，以后慢慢就认识了。”李莹莹替他鸣不平。　　　　杜青：“……”　　　　她清了清嗓子，“谢谢老师关心，我再给大家重新自我介绍下吧。”　　　　女孩自觉走到讲台上，拿过水性笔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午后的阳光从窗口照进来，几道光影映照在她的脸庞上，打上几层柔和的光晕，模糊了她的脸部轮廓，脑后柔顺的马尾轻轻晃动。　　　　魏源眨了眨干涩的眼睛，身板挺直地站着，散漫的目光不经意地看着前方。　　　　老徐走到魏源身边，看着这个比自己高一个头的男孩子，叹口气重重地拍了一把他的肩膀，又狠狠地瞪了他几眼。　　　　魏源仿佛不经意间被他拍到，整个身体晃动几下，似乎要摔倒，噗嗤几声窃笑传来。　　　　这个时候杜青刚好写完自己的名字，转过身做自我介绍，“大家好，我是杜青。”　　　　“那可以叫你小青吗？”有男生立即起哄。　　　　“小青？可惜你不是许仙哦！”　　　　“什么许仙，许仙配的是白蛇，你脑子坏了吧？”　　　　老徐一眼瞪过去，两个捣乱的男生立即闭嘴，杜青顺利完成了自我介绍。　　　　放学时就有同学来问她住哪里，要不要一起回家，杜青笑着婉拒了，背上书包去校门口等妈妈。　　　　“魏源！”　　　　妈妈打电话过来，说她已经到校门口，杜青听到声音回头望了一眼，正好对上男生的眼神，不知道怎么地，杜青忽然想起下午他调停蔡霞和庞泽坤矛盾的事情。　　　　电风扇吹了一节课之后，蔡霞确实冷了，打了好几个喷嚏，强烈要求关掉，庞泽坤可能因为体形原因，电风扇开着对他来说刚刚好，便不同意，两人一言不合吵起来。　　　　杜青和庞泽坤座位并排，中间隔了一条过道，两人纸条传来传去，都从她这里过，她略感烦躁，翻书的声音大了些，正想说两句，就听见他在身后道：“胖子，不如你换个位置？刘旭他们那边不怕冷，那边有个位置空着。”　　　　蔡霞立刻叫好，胖子不知为何极力反对，最终只好妥协，同意关掉电风扇。　　　　事后胖子狠狠瞪了蔡霞几眼，却不敢对魏源有意见。　　　　杜青心想，原来他这个班长当得挺服众的嘛，这跟他身上吊儿郎当颓废的气质实在不符，不过这又好像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一点突兀的感觉也没有，真是奇怪。　　　　“喂！”　　　　身后传来低沉的男声，正在下楼梯的杜青愣了愣，回过头，身后的人表情淡淡，眼神漫不经心地扫过她脸庞，十分随意地说道：“你书包拉链没拉！”　　　　“哦，谢谢。”杜青把书包拿到前面来，拉上。　　　　刚刚叫魏源名字的男生，站在他旁边笑得东倒西歪，朝她大大咧咧地道：“不客气，小青。”　　　　杜青知道他叫刘旭，跟魏源关系比较近，朝他淡淡地笑笑，转身走了。　　　　在她走远之后，刘旭终于忍不住大笑出来，重重地拍魏源的肩膀，“你行啊你，老魏！”　　　　魏源淡淡地看他一眼，没说什么，背着书包下楼了。　　　　魏源从自行车棚把车推出来，远远地看到那个女孩子走到一辆轿车前，笑容甜美，带一点点娇嗔，仿佛在跟车里的人撒娇，马尾在身后一甩一甩，额前几缕碎发被风吹开。　　　　“魏源我走了啊！”刘旭单手骑车，朝他挥手道别。　　　　“嗯，明天见！”　　　　魏源骑着车，一阵风似地从女孩身边略过，傍晚金色的阳光照在他脸上，吹起他略长的刘海。驶过十字路口，转弯骑上一座桥，驶向位于城南的老住宅区。　　　　小河静静地流淌，嫩绿的杨柳垂悬在水面上，好像曼妙的仙女在静静注视湖镜里的另一个自己，河水倒映着火红的天空，仿若火种掉落在河水里，正在熊熊燃烧着。　　　　魏源骑着车驶过一家机车修车铺，转弯拐进破旧的小巷里，墙上贴满小广告，楼上住户悬挂在窗外晾晒的衣服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水，坐在门口乘凉扇风的老大爷招呼他，“魏源放学了？”　　　　“胡爷爷好！”魏源点头回应，态度不是太热络，却也温和礼貌。　　　　“你妈估计煮了不少好东西等你呢，刚刚炒菜香味我闻着都饿了！”　　　　“胡爷爷要不要来我家吃饭？”　　　　“不了不了，我媳妇也炒着呢！”　　　　魏源没再说什么，停好车子上了楼。　　　　晚上吃饭的时候，魏母忽然提起给魏源报暑期培训班的事情，中国的父母大多这样，为孩子的学业绞尽脑汁煞费苦心，尤其紧张被看成孩子人生关键性阶段的高中三年，在多数父母眼里，这三年简直就是全家人的坎，生怕跨不过去。　　　　魏源自己没什么意见，父母怎么说怎么做，只是又怕父亲辛苦，便提了一句，“不用报太贵的，学习最终还得靠自己。”　　　　魏父没说什么，沉默无言地吃着饭，魏母欣慰地摸了摸他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