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顶上春燕扑哧着翅膀飞来飞去,春风拍打着破旧的窗纸。睡在炕上的人儿隐约感觉到了从屋外渗进来的一丝凉意。 白曦感觉自己的脑袋沉重得如灌了铅似的,昏昏沉沉中,死前的记忆依然萦绕在她的脑中。 梁先生五十五岁大寿,邀请了自己收养资助过的孩子们中优秀的几位参加寿宴,白曦对此十分激动,因为她等了这一刻很长时间,她是梁先生收养的孤儿之一,这些年她一直惦记着梁先生的恩情,努力学习,终于完成学业在社会中有所作为,自主创业开了一家美容院。 当然自己的小成就比起梁先生这位金融大亨望尘莫及。 白曦说不清自己对这位梁先生是什么感觉,仰慕?甚至有一丝丝心动吧。正如她的闺蜜也就是另外一位被收养的孩子林如说,梁先生虽然已经年入五十,但脸上英俊的轮廓依稀可见,比起那些同年纪保养得仪的天王天后毫不逊色,重要的是,他竟然至今未婚。放着这么一口大肥羊在眼前,哪个女孩能不动心? 白曦承认自己对梁先生的心动原先是出于感恩,慢慢被他的人格魅力吸引便变了质,这些感觉她曾因为信任跟林如聊起过。 却不想这件事情被有心之人利用。梁先生大寿当天,寿宴上响起了一段录音,便是白曦跟林如聊天时透露出自己对梁先生的爱慕之意的声音。 白曦愤怒的看向林如,却不想自己错看了的心机女故意提高音贝说了句:“白曦,这不是你的声音吗?” 引得全场所有人的目光纷纷聚焦到她身上,带着讽刺与轻蔑。白曦当场有种被众目睽睽之下扒光了衣服的羞辱感,她浑身都在颤抖,她害怕的看向不远处的那抹挺拔高贵的身影,只见他不悦的皱起了眉头。 嫌弃吗? 第二天,这件事情还被上传到了网络上,很多人骂白曦不要脸,麻雀妄想变凤凰,连自己养父都敢觊觎,还有人的评论比较讽刺,说这一对若是真在一起,岂不是忘年交了,当时白曦二十一岁,足足比梁先生小了二十四岁。 白曦觉得,人们的身份虽然有富贵与贫贱之分,但至少,每个人的爱意都是自由平等的。她只是生不逢时,倘若她出生的早几十年或是他出生的晚几十年,或许就没有这些刺耳的议论声了。 当然她与他的差距不仅于此。她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与议论声,她在意的是他对此迟迟没有回应,就好像跟那些讽刺她的人站到了统一战线。 几日在世俗的舆论攻击下,一直受到困扰难以入眠的白曦,终于决定睡一个好觉,只是这一觉不再醒来。 …… 白曦脑袋昏昏沉沉,意识模糊间依稀听到门被人粗鲁的推开,紧接着耳朵被人捏住伴随着一声尖锐的骂声:“死丫头,你给我起来,不就是脑子磕了点就给我装死,白白浪费了一天公分!” 刺痛感使白曦清醒了过来,入眼是对她而言十分陌生的一副五六十岁的大妈狰狞的面孔。然后她发现自己正处在一处不太熟悉的环境里,一间十分简陋的屋子里只有一张床和一张四脚不平衡的桌子和一个木箱,这个房间里处处透着穷酸味。 她没有死,却出现在这里,难道穿越了?正想着,一股记忆涌入她的脑海中,来自于她身体的主人。 现在是1976年,正是十年□□宣告结束的那一年,这具身体的主人跟她一样名字叫白曦,她出生于北方半山区里一个叫“向阳”的贫穷的村子,由于地处偏远,这个村子几乎年年都在闹饥荒,加上常年干旱,每年的粮食生产得不多,连上交给国家的那一份都不够,还要接受国家的救济。 她生活的这个家庭里,父亲叫白富强,母亲叫沈桂花,接连生了四个女儿,最后终于盼来了个大胖儿子。于是家里上下便围着这个大胖小子转,好吃的好玩的第一先紧着他,每次吃饭,几个女儿只能啃着地瓜干或是糠咽菜,还得在生产队里拼命赚公分,给这个即将成年的弟弟积攒娶媳妇的本,而这个弟弟每顿几乎都有个鸡蛋和一碗小米粥,饭桌上吃的心安理得也不懂得谦让,仿佛他天生就是来享福的。 白曦这次之所以晕倒就是因为肚子里没什么油水导致在生产队里干活时体力不支晕倒磕破了脑袋。 白家夫妇本还打算放任不管,任其自然醒来,最后因为碍于队里人指指点点和异样的目光,因为村里没有医生,勉强将白曦拖去了镇上的卫生站,花了几个钱检查和处理了下伤口,心疼得白家夫妇的裤腰带又紧了几圈。 回来了之后,白曦不过是躺床上休息了一天,沈桂花就嫌她躺的够久了,这会便来把人从床上揪起来。 事实上,真正的白曦因为磕破了脑袋流了太多血,在去卫生站的路上便过去了,这才被现在的白曦占了身体。 “起来,把菜园里的虫子捡出来拿去喂鸡,家里不养闲人。” 因为这会儿都快到晚上了,社员们也都忙完陆续下了工,沈桂花只能给白曦吩咐这些活儿。 依然有些晕晕的白曦看着面前这位嘴脸可恶的妇女,有点纳闷,同样是从自己身上掉下的肉,怎么男女间的对待方式就那么不同,想想上一世的她是个孤儿,不相干的梁先生尚且能收养她培养她成人。也许是因为这个年代的人普遍贫穷,吃饱才是头等大事,且思想比较封建,大多数家庭都是重男轻女的。 这时,院里传来几个女声,白曦的几个妹妹也下工回来了,几个姐妹因为同是女人相互理解,关系还是不错的,一回来便惦着大姐的情况如何,远远却听到她妈尖酸刻薄的对大姐颐指气使,这时,便都涌进了屋来。 “妈,大姐的活儿我替她干吧,大姐这会儿脑袋瓜子上还缠着纱布呢,怎么能让她下床干活。”说话的是二妹白午红,她也不知道她妈究竟是怎么了,以前重男轻女在这个家里表现得很明显,但至少还把女儿当人看。她想起那天爸妈从镇里的卫生站回来,脸色十分难看,两人还在屋里关紧门窗窃窃私语了好一会,午红一开始猜想是因为医药费花了几个钱所以心疼,但后来觉得不是,因为这样的事情爸妈是不会遮遮掩掩的,他们说话向来直接。 “是啊,妈,明天也别让大姐去上工了,大姐平日里也辛苦了,让她好好歇歇,大不了我们几个多干点,多挣点公分。”三妹阿毛善解人意的说。接着几个姐妹也跟着附和说好。 沈桂花一听气得涨红了脸,对她而言这无疑是十分烂的提议,因为一个人最多也只能挣十个公分,她一般都会要求几个孩子干完十个公分再回来,少了白曦就等于少了十个公分。 “你们几个以为你们很闲吗?晚饭做好了吗?水打好了吗?!给猪喂食了没?!” 沈桂花生气的将几个姐妹炮轰了出去,然后瞪了床上的白曦一眼。白曦随手抓起夹袄一裹便往炕下挪,原主对父母还是挺孝顺的,一般情况下都不会去忤逆父母,有气也是吞进肚子里面。 这时,小弟二哈捂着肚子有气无力的走了进来,也不知道关心关心受伤的姐姐,一开口就是讨吃的:“妈,我饿了,有没有吃的?” 沈桂花一下子变得轻声细语了下来,仿佛在呵护一件十分重要的宝贝:“有有,饭马上就做好了,你等会儿哈。” 白家有一小块的自留地,用来种一些白菜什么的,被使唤去菜园子抓虫子喂鸡的白曦内心是十分抗拒的,从小她最怕的就是那些软软蠕动的动物了,但记忆里原主白曦从小到大就是在干这些活儿,愣站在菜园子里的白曦迟迟无法动手,此刻夕阳已经红透了半边天,她再不把活干完太阳落山之后这片村落便被蒙上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这时,有人拍了拍她的背。刚挑完水回来的五妹阿桃见大姐自从受伤醒来后整个人怪里怪气的,也沉默了许多,不愿与人说话,她都怀疑是不是磕破脑袋把人磕傻了。 “大姐,我来帮你弄吧,你快回去休息。” 这时候阿桃的出现对白曦而言简直是救星降临。她觉得此刻的自己是极需要帮助的,故而并没有推脱,但一想到以后自己就要在这个地方生活了,总要适应这里的生活方式,所以她并不打算置身事外。 “那我在旁边帮忙。” 向来能干独立的大姐竟然要给自己打下手,阿桃愣了愣,心里更加肯定大姐是磕傻了。 “大姐,我刚刚去挑水的时候听到咱母亲在村子给您到处说亲呢。”戴着手套抓虫子的阿桃冷不防冒出这么一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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