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年,杜晓七在清屏山的日常除了打劫、偷窥果男、八卦闲扯之外,干得最正经的就是翻阅这个世界的古卷。    杜晓七这个人吧看着挺不正经的,其实脑子可灵光了,对她来说只要是重要的事和物,只要看过一遍基本都会牢牢刻在脑子里,不会忘记。这也是为什么她对殇无泪和无忧尘这两种术法颇为了解的原因。    这两种术法皆由一位唤作忧的修士发明出来的,一前一后相隔不过十年。无忧尘先,殇无泪后。数百年前,忧为了保护自己身体孱弱的恋人发明了无忧尘。因无忧尘的关系,其恋人身体状况渐好。后十年,不知是何缘故,其恋人背叛忧,害他差点魂飞魄散,在绝望之际,忧又发明了与无忧尘相反作用的殇无泪,报复了自己的恋人。    当年,看到无忧尘和殇无泪的记载时,杜晓七还脑补了一出玛丽苏狗血剧情呢!    无忧尘和殇无泪并不只有一种解法,它们还有另外一种解法。    除了施术者自动解开此术和施术者亡之外,无忧尘和殇无泪还有一种特别的解法,不过这个解法几乎没人知道,要不是杜晓七有一丁点强迫症,也不会发现忧当年记载无忧尘和殇无泪这两种术法和解法的尾页末端还特别注解了一行小字,乍一看就跟一首诗差不多,可仔细瞧的话会发现那是另外一种解法。    不过就算世人都知道了这种解法,也几乎没人会那么干,损己之事有几人会干呢?尤其还得具备一定的牺牲自我的精神。    将梦回时溯放到一边的凳子上,杜晓七伸手覆在紫霞的额上,催动起体内的灵力。浓郁的灵力充斥在整间客房内,宁睿烆眯起眼睛,抬手一挥在房内布下了隔绝结界。那么浓厚的灵力若是外泄,怕会引来附近的修士,届时可就麻烦了。    无忧尘和殇无泪的最后一个解法需要被施术者用其灵魂和心头血,加上百年修为冲开体内封印方可解开。紫霞有心头血和灵魂,杜晓七有百年修为,这三种引加在一起可由紫霞这边单方面解开无忧尘和殇无泪。    其代价嘛便是紫霞死。    当杜晓七取其魂和血加上自己的百年修为强制解开殇无泪和无忧尘的一瞬,一栋高楼内的一间偌大幽暗的房间内,一个被供奉在案台上,由一根黑线绑着的木偶娃娃忽然裂开了。娃娃一裂开,里面便露出了一张印着血手印的纸条,纸条上写着一个人的生辰八字,其名三丫儿。    “呵。”房内有一人戴着一张银箔制面具,他看了眼裂开的娃娃,唇边勾起一抹浅笑。“竟然强制解开了殇无泪的术法,晓七这丫头当真让人刮目相看。”说完,他看向房内的另外一个人,那人穿着丝质的上好衣裙,头戴朱钗,模样富贵。    “杨氏,你不是问月华去哪里了吗?现在我让你看看她,可好?”语音方落,房内陡然通明如白日,只见正中央的位置掉垂着一个人,一个穿着单薄轻纱的女人。女人乌发如云,鬓边戴着一朵牡丹花,娇艳动人。可此时,她睁着眼睛,苍白的面容凝固着惊惧的表情。    “华儿——!!”原来吊在屋内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柳府千金柳月华,她的模样憔悴极了,有点儿像紫霞被殇无泪不断夺取生气的模样。    杨氏跪在地上爬过去,抱着柳月华的双腿大哭起来。“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主人,主人……”似乎想到什么,杨氏放开柳月华的双腿,爬向红楼老板,一手抓着对方的衣袍下摆,道:“主人,一定,一定是那个叫杜七娘的小浪蹄子干的!!她是紫霞那个贱|货派过来的!求主人替月华做主啊!!”其实,杨氏如果理智一些的话就会明白自己女儿因何,因谁而死。    红楼老板眼神冰冷地盯着杨氏,语声微凉道:“谁允许你用如此下作的言语评论晓七的?”    杨氏一愣,看向红楼老板的眼里是疑惑。“……主人?”    红楼老板微弯腰,并伸出一只手勾起杨氏的下巴,道:“你这个女儿跟李玉莲一样愚蠢和贪婪,我让她盯住林悠,她却连这个都做不到。那么好的一步棋就因为她没看住林悠,害我损失了晋王,你说,她犯了那么大的错?我凭什么让她活?更何况,杜七娘这三个字也是你可以随便叫的?”说完,恶狠狠地一把掐住杨氏的下巴,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    “呜——!?”杨氏睁大眼睛,眼里流露出不敢置信的目光。    那双眼毫无情感地盯着杨氏,冰冷的视线无机质地扫过她的面容,淡淡道:“那么多年过去,你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是个什么身份。四一六,别忘记了,是我让你成了杨氏。”    当四一六这个编号从红楼老板的口中吐出的一瞬,杨氏的面色变得更加苍白。多年过去,她的确忘记了,忘记了她从来不是杨氏,而是四一六这个事实。    低头附耳,红楼老板轻声道:“任务失败的下场不用我说吧……”语音伴随着骨裂的声音一同响起,根本不给杨氏开口的机会,红楼老板直接把她给杀了。    手一松,任由杨氏的尸体落在地上,红楼老板看也不看她,而是转身盯着案台角落一尊又裂开的木偶娃娃,道:“处理掉。”    “是。”不知从哪里响起一道回应,只见一名身穿暗红色劲装的青年出现在房中。青年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本吊着柳月华尸体的绳子忽然间就断了,尸体沉闷地落在地上。走过去,将跌落在地上的柳月华的尸体和杨氏的尸体一并拖起,青年面无表情地离开了房间。    青年离开后,红楼老板走到案台前,拿起那两个裂开的木偶娃娃,低声道:“我们很快就能见面了……”说的同时,那两个娃娃突然就自燃起来。手一松,任由自燃的木偶娃娃落在地上,红楼老板嘴角泛起了一抹诡谲的微笑。    鹤楼,客房内。    杜晓七收回覆在紫霞额上的手,定定地打量了一番这个已彻底消散在这个世界的姑娘。锁骨下方的肌肤白皙如凝脂,本该印在其上的血色彼岸花已消失无踪。眼,扫过她唇畔的浅笑,杜晓七眸色暗沉。    “她死了。”宁睿烆的声音在杜晓七身后淡淡响起。    杜晓七没有回答宁睿烆的话,而是抬起手往边上的凳子上一挥,本放在凳子上的梦回时溯立刻被她收进了自己的收纳戒指中。退后一步,杜晓七朝紫霞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随后便转过身,快步走到宁睿烆和莫凌霄面前,道:“我带小白回一趟齐王府,紫霞姑娘的遗体就劳烦宁公子照看一下了。”说完,抱起莫凌霄就往房外走,在开门离开前,杜晓七又侧头说了一句。“多谢。”这声谢是为了感谢宁睿烆将紫霞及时送到崔京来。    这声谢来得突然,宁睿烆有些吃惊,在他的印象中,那个杜晓七可不会向他道谢。    唇角抑制不住地勾了起来,宁睿烆不禁回想起那天初见月七时,她对他说的话。    『宁公子,永远都不要被过去的记忆摆布,有时候它也不一定就是对的。』    “不是对的吗?或许吧……”    崔京,齐王府。    杜晓七到达的时候林悠已经醒了,身上的无忧尘术法也解除,他还是那副瘦骨嶙峋的模样,可国师和御医们,包括南宫雪都说林悠已经无碍。只要好生修养,他会健健康康活到百岁。    对于这样的情况,小皇帝很满意,齐王也很满意。    他们是满意了,林悠却不满意,他知道无忧尘的解除代表着什么。头一次,林悠做了一件非常以下犯上的举动,那就是揪住国师的衣襟询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在场人想阻止林悠,让他放开国师的衣襟,可林悠就跟吃了兴奋剂一样,死死抓着国师的衣襟,怎么都不肯松手。    可怜国师一把年纪了还被个小年轻揪着衣襟,要不是看在林悠是个普通人,还是个体质孱弱的普通人,国师才不会任由林悠揪着他衣襟不放呢!    场面一下子就变得乱哄哄的,就连小皇帝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她走了。”就在这时,杜晓七的声音忽然出现,阻止了林悠继续揪着国师的衣襟。“离开前,她让我把这个交给你。”一封信和一串相思豆串成的手串。    松开国师的衣襟,林悠跌跌撞撞跑过来,一把抢过了杜晓七手里的信和手串。急切地拆开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纸,林悠细细看了起来,待看清信里面的内容,林悠整个人都颓败起来。“……你还是,不要我了……”    杜晓七盯着林悠,半晌,收回视线,语声淡淡道:“她向往自由,而你终究给不了她想要的自由。林大人,你跟她从一开始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林悠猛地抬头看向杜晓七,道:“杜老板,你没有爱过人,你又明白什么呢?”    杜晓七愣了愣,道:“或许吧,可我却是清醒的旁观者,永远比你这个身在局中的局中人更能看清一切。”    院内一片静寂,所有人都看着林悠和杜晓七,沉默蔓延,气氛变得压抑难耐。    良久,林悠喑哑着嗓音颤抖地问道:“离开前,她可还说过什么吗?”    杜晓七看着他,回道:“她说,无论她身在何方,你都是她此生唯一。”    莫凌霄仰头看着杜晓七,那只牵着他的手有些冰凉,盯着她绷得有些紧的下颔,莫凌霄下意识握紧了杜晓七的手。    之后,杜晓七便领着秦楚熙和夙卿还有莫凌霄离开了齐王府。一出齐王府,她就看到了停在齐王府门口的几辆马车,全是她酒舍的马车。坐在最前面那辆马车外的宁睿烆朝他们这边看过来,问道:“启程吗?”    秦楚熙一看到宁睿烆,表情立即变得非常精彩。    夙卿还好,她就是比较奇怪宁睿烆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不过细想了一下,觉得这好像跟她没什么关系后,便不去细想了。    盯着宁睿烆几秒,杜晓七收回视线,眼眸半垂道:“启程。”    回程的路上,他们特意去了天云台,那里山明水秀,是一处非常漂亮的山头。这里是紫霞一直想去的地方,那时候她与林悠约定,待两人老了,便在此处搭一间屋子,养些牲口,种些蔬果养老。    将紫霞埋在这里,也算是了了她一桩心愿。    虽然,这世间再不会紫霞这个人,可杜晓七却还是想替她了了这桩心愿。    云乡镇,姻缘酒舍,缘楼。    一直闭着眼的月七忽然睁开了眼睛,一股力量自一楼大厅内的某一个角落缓缓传递上来。     “叮——”    悦耳的声音响起,一对崭新的铃铛在一楼大厅晃动着,上面隐隐约约显现着两个新的名字。    紫霞。    林悠。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完—————————————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