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赵蒙有些为难，本能告诉他这个小子并没有恶意，而且他之前很容易就解了那个船员的毒，证明他医术了得。但理智上，他却觉得这个人来历不明，自他出现黑色珍珠号就麻烦不断，今天还伤了韩钺。　　　　见赵蒙不动，顾林认真地说：“海上气候特别，一般的伤药会适得其反，我是执业医师，你们要相信我！”　　　　她的话让赵蒙更是举棋不定，只好将求助的目光转向韩钺。　　　　“给她。”韩钺换了个姿势，用没受伤的那边肩膀轻轻靠在船舱壁上，双眼微闭，漫不经心地看着顾林检查那瓶他从一个军火商手里买来的伤药。　　　　顾林将绿色的膏体抹在手背上，仔细闻了下味道。　　　　“这药不能用。”　　　　赵蒙不服气，道：“为什么不能，以前用得很好，伤口愈合很快！”　　　　“确实是这样。”顾林一提到专业知识就变得很严肃，“这是为特战队研制的特效药，为了能在战场上保持队员的战斗力，药膏里添加了……简单来说就是加了激素和麻醉剂，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减少疼痛并且愈合伤口。”　　　　“那这不是很好吗？”赵蒙更不明白，为什么效果这么好的药不能用。　　　　“快速愈合带来的副作用很大，最直接的反应就是身体机能过度消耗，会在很长时间内出现疲惫和昏睡等症状。”　　　　赵蒙还想反驳几句，但想到前几次用了这种药的船员虽然很快伤口就愈合了，但过了几天之后却常常陷入昏睡。　　　　见赵蒙不说话了，顾林知道他肯定遇到过出现后遗症的情况，接着说：“这只是最直观的后遗症，还有一些慢性的，不能被检测出来的损害。”　　　　赵蒙这会儿有点慌了，以前他们都把这种药当做神器，就连韩钺都用了好多次。他看看顾林又看看韩钺：“山炮哥……”　　　　韩钺撩起眼皮，对一脸担心的赵蒙笑笑：“死不了！去帮鲨鱼看着点，我处理好伤口就过来。”　　　　“可是……”赵蒙有些不放心，但在韩钺一个眼神下，他乖乖离开了。　　　　韩钺还支走了之前押着顾林的两个人，然后曲起一条腿，手臂往膝盖上随意一搭：“执业医师？哪儿的执业医师对军用品这么熟悉？”　　　　顾林没说话，走过去帮韩钺清理肩上的伤口。看着那一指多长的伤口，顾林心里还挺愧疚，这海盗船上的生活跟她以往经历过的完全不一样，她有些高估自己的能力了。　　　　“觉得愧疚是对的，毕竟黑色风暴号陷入今天的境地都是你害的。”　　　　顾林一听这话手一用力就戳在了韩钺伤口旁边，满意地听到对方小小地抽气之后慢悠悠道：“斧子刃劈到的位置应该更朝上一点。”　　　　韩钺闭了闭眼，等忍过这一阵疼之后咬牙道：“信不信我揍你？”　　　　“哦。”顾林敷衍地答应了一声，报复之后她心情好了不少，手上动作加快，用布条配合身上带的一点点药粉给韩钺做了一个简单的包扎，“我暂时先止血，等处理了那艘船我再替你缝合。”　　　　韩钺扭头回去看，不满地皱眉：“包扎得这么丑？”　　　　“你就长这样还有什么资格嫌弃？”　　　　“你想死吗？信不信我……”　　　　“弄死我！”顾林翻个白眼，“我很害怕，求船长手下留情。行了，你兄弟在前线战斗，你居然在这里偷懒，还不快去！”　　　　韩钺看着忙着研究那瓶药的顾林，不爽地眯起了眼睛。怎么才一天的时间，这个女人胆子变得这么大，都敢跟他呛声了？　　　　“这种药膏因为副作用太大，两年前已经淘汰了，谁给你的？”顾林转头问。　　　　比起刚见到她的时候，顾林自信了很多，韩钺才发现不再畏畏缩缩的她有一双很有神的眼睛。不只是眼睛好看，鼻子和嘴唇也很精致，但不知道顾林之前经历了什么，让她的整张脸失去了色彩。就像是枯萎的玫瑰花瓣，让人忍不住去回想她盛开时动人的样子。　　　　“你看什么？”顾林见韩钺紧盯着自己，第一反应是这个毒舌的男人又要怎么嘲讽自己了。过了两秒又觉得是不是自己脸上有东西，或者……　　　　“是不是我太容易被看出是女的了？”　　　　如果是这样就糟糕了，顾林已经计划从此以后不洗脸了。　　　　韩钺盯着她，发现这个女人的表情怎么这么丰富，一会儿像小狐狸那样狡黠一会儿又像是受惊的小猫，那双眼睛都能放出光来。　　　　“你有能改变容貌的东西吗？”顾林用手肘碰了碰胸，仔细回想是不是在哪儿露了马脚。　　　　韩钺嘴角弯了弯，甲板上摸了一把，然后伸手捧着顾林的脸一顿揉。　　　　“你、你干什么！”顾林往后仰头，好不容易挣脱，双颊已经被□□得发烫。她气急败坏地瞪着一脸坏笑的韩钺，“你是不是有病！”　　　　韩钺难得没有呛回去，事实上，看到变成花脸猫的顾林气呼呼瞪着眼的样子，韩钺心情大好。不过他没有随意显露心声的习惯，所以默不作声地站了起来，丢下顾林自己走了。　　　　这边，鲨鱼等人与恶天使号的人对峙着。双方都在那克海湾航行多年，连对方船上有几颗螺丝钉都一清二楚，鲨鱼知道对方不会轻易开战，今天特意找上门来，应该是有别的事情。　　　　恶天使号的船员们也都知道黑色风暴号不会轻易出手，但他们也不敢掉以轻心，一个个全神戒备地站在甲板上紧盯着这边的动静。　　　　韩钺走过来看了眼恶天使号，挥挥手让人将机械弩推过来，二话不说拉开弦，瞄准对方的船长室就要按下扳机。　　　　“小崽子，脾气挺大嘛！”　　　　恶天使号上传出一声爆喝，韩钺松开扳机，冷笑：“张下巴，好久不见。”　　　　正说着，一个小眼睛小鼻子的中年人从船舱里出来，用那双老鼠一样贼溜转的眼睛盯着韩钺看了一会儿，皮笑肉不笑地拱手：“好久不见。”　　　　顾林跑到桅杆后面偷看，看清那个叫做张下巴的人的长相之后吓了一跳——那人没有下巴！他自嘴唇以下的部分整块缺了，皮肤上布满疙瘩一样的疤痕。他样貌本来就可怕，再加上他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整个给人的感觉一点也不舒服。　　　　寒暄之后韩钺就没再说话，就这么看着张下巴。在顾林看来，韩钺的一言不发其实是一种威慑，这是在气势上的比拼，谁先开口，谁就输了。她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过节，但就看两艘船之间的气氛，明显能感觉到战火将一触即发。　　　　张下巴本名叫张达，以他为首的恶天使海盗团是活跃在那克海湾的一大势力。恶天使行事乖张，在海上专横跋扈，两个团队从来都是死对头。　　　　与恶天使号明里暗里斗了这么多年，韩钺深知张下巴这个人生性嚣张，今天特意找上门来，绝对憋不住话，一会儿自己就会说明来意。　　　　果然对峙了几分钟后，张下巴歪嘴笑了笑，道：“小崽子，把你老爹叫出来，你张叔叔有话跟他说。”　　　　“他老人家身体不适，今天不宜见客。”　　　　张下巴冷哼一声：“是身体不适还是根本不在船上？”　　　　“要不你自己过来看看？”韩钺侧了侧身。　　　　只要张下巴敢踏上黑色风暴号的甲板，韩钺就让他有来无回！　　　　张下巴深知韩钺这小子跟他那个讲义气的养父不同，他才不会顾忌什么“那克海湾的和平，必须要势力均衡、相互牵制”，他就算很想知道韩远生是不是真的被抓了，他也不会蠢到自己送上门找死。　　　　“行，小崽子长本事了，敢拿叔叔开玩笑。”　　　　“是不是玩笑，你来了就知道。”　　　　韩钺从始至终都十分淡然，不只是他，整个黑色风暴号都十分从容。张下巴倒有些拿不准了，难道说韩远生被抓真的是传言？要不然没了船长，黑色风暴号怎么还能这么气定神闲？　　　　张下巴往黑色风暴号扫了一圈，突然转身走人。　　　　韩钺轻笑着冲他挥手：“这就走了，有空来玩啊。”　　　　顾林被他贱兮兮的语气逗笑了，但她很快发现黑色风暴号上的气氛并没有因此放轻松。恶天使号已经离开很远了，韩钺的后背依然紧绷，显然并没有解除戒备。　　　　顾林现在不理解为什么会这样，但很多年之后，当她真正成为黑色风暴号上的一员才知道，对于海盗而言根本没有道德和纪律。恶天使号虽然离开了，但谁也不能保证他们会不会突然打回来。　　　　又过了很久，直到恶天使号重新变成了海面上的小黑点，韩钺才下令开船。他经过顾林身边的时候一把揪住她的后衣领，二话不说拖着她往船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