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仙灵境,雾泽血池,久违的阴云密布在上空,阴沉沉的,似乎装载着百年未下的雨水。    血水翻涌,黑压压一群妖兵屹立血池上空,挚羽幻化出一把椅子在虚空之上坐着,狭长的眉眼阴鸷森冷,不屑地看了一眼下方将死之人,高昂着头,冷冷哼了一声。    “本尊道是哪位神仙来这里送死,原来是素有仙界小战神之称的有狐族族长有狐虚。怎么,和妖狐族打了几万年都没分出胜负,今儿个有空来这里多管闲事?”    “狐族的战争关系着仙妖两界,不是朝夕能解决的,亦不是需要尊上操心的事情。不过尊上你死都死了还要活过来祸害我仙族,便是我有狐虚的事情了。”    “呵,有狐神君不愧是仙界小战神,说话的语气都这么猖狂。不过你来了又能如何?地仙灵境设下了结界,外来者会封印住七八成的神力,你以为,你能拯救整个地仙世界吗?!”    挚羽的声音变得阴森可怖,仿佛两个声音重叠在了一起,像十八层阿鼻地狱的厉鬼吼叫一般,听得人耳朵疼。    祝离啐了两口唾沫,撸起袖子就跟挚羽叫骂,他瞧着这高高在上的黑家伙不顺眼许久了。    “我说有本事你下来啊,一群人在上边飘个什么劲儿啊?!你别猖狂,要不是这破结界只能撕开一个牙齿缝大的小口口,本仙君早就带着千军万马来踏扁你了!”    “……”挚羽默了一会儿,抬手就扇起一道妖风将祝离掀得往后退了几步。    “白晔神君座下的人,本事没有,口气倒是不小。都说下人随了主人,这下人如此性子,主人,怕是也好不到哪儿去吧?”轻蔑的嘲笑声挂在嘴边,带着整群妖兵都嘲笑起来,甚是刺耳。    祝离是个性子急的人,平日里最受不得两件事,一是有人不尊重他,二是有人不尊重神君,挚羽倒是厉害,一下子把他两件忌讳的事情都冒犯了。    受了激的祝离当即脑门上冒起了火,亮了兵器就要上去和人家兵戎相见,左脚才迈出去一步,就被有狐虚拉住拽了回来。    /    “三百年前我就劝你换个兵器,你觉得你这一支大笔唬得住谁?”有狐虚十分鄙夷地看着他手里的堪比扫帚大小的笔。    “我的兵器怎么了?那阴曹地府那谁不也拿支笔吗!”    “人家那是判官笔,和你这粗制滥造的不一样。”    “我……”    “行了,我不关心你的笔,说正经的。你确定白晔的元神真的在他身上?为什么我只感应到两个元神?”    说这话的时候有狐虚并未张口,祝离明白他是怕别人听到使了传音的术法,便也依着他回了过去。    “神君历劫回天遭了意外被吸到这里来,元神本就虚弱,被这邪煞之气包围,虚弱到感应不到,自然是正常的。神器认主,哀风牌起了感应,自是不会错的。”    “既然如此,你那法子可能保准管用?三个元神在一个身体里,独独渡出白晔的元神而打散挚羽和斛倃的元神,这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我也是从古籍上瞧来的,反正最后施法的人是你,出了事你可得抗稳了。”    “我……”有狐虚瞪大了眼睛,嘴角抽搐了两下,挚羽方才那句话可没说错,有什么样的主子便有什么样的下人,他也不知道是不是挖多了人家的祖坟才倒了霉结交了白晔。    “说说而已,若这法子没成功的把握我也不敢请你来试,你要扒了我可就是一抬手的事情。这摄魂珠是我从天帝那儿求来的,远古时期有一兽,生了一正一邪两个元神,元始天尊铸就这摄魂珠,摄出邪的元神,留下一个元神在兽体里。这种事情总归是不多,所以这摄魂珠也不做这用途了,才赠予了天帝,放到镇妖塔里镇妖去了。”    “若果真能摄出白晔的元神,倒是好办许多。”    “如今我们身处地仙灵境,只余得两三层的法力,交起手来自然不是对手,单身挚羽倒还好办,可他身体里的另一个元神可是远古凶兽斛倃,连这鸟君,也未必拿这怪东西有办法。想要牵制住他,只能靠重明族的祖神留下的神力,而今未晞公主的身体里是一个灵芝小仙,未必顶得用处,唯一能寄予希望的,便是白玉少君了。”    语罢,祝离回头看看不远处祭台上开始施法的白玉,暗自捏一把汗,强行继承祖神神力太过凶险,即便是几位巫灵阁长老相助,也未必能成功。    看来今日这一仗,拼的是运气。    只希望外边那群人能够想到办法把这破结界的口子弄大一点,好快些进来帮忙。    /    挚羽冷冷哼笑一声,眼睛死死盯着祭台上的白玉,却是在同祝离二人说话。    “本尊的王后还在殿里等着,实在是没什么闲暇功夫跟你们耗着。都是战场上待过的,一起上吧。”    “口气倒是不小!”鸟王眼睛眯得狭长,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头,念及一双儿女,牙齿用力咬得几近碎裂,这才从牙齿缝里挤出来一个字,“上!”    随着一声令下,将士们胸腔内的热血熊熊燃起,举起手中的兵器高呼一声,不等有狐虚开口阻拦便冲上前去厮杀。    “鲁莽!鲁莽啊!”有狐虚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碎碎骂着,伸手化出一把执虚剑长剑,左手覆上剑柄,口中念了句什么,便见那剑分成了两把,一青一红。    祝离见状,嘴里叨叨念了两句“神君保佑”,大笔在手里挥动了几下,便也跟了上去。    天际的云压得不平静,不时从乌云间透出的电光,即便已经百年不曾见过,却不曾带出人们半点儿的欢喜。    血池的水翻涌着,周身围绕着的凶煞之气,群群妖兵发出骇人的低吼,使得平静了百年不曾见过兵戈的仙境中的兵将们变得有些踯躅。    整个雾泽已经被斛倃的凶煞之气包裹,即便是有有狐虚和祝离的帮忙,在被封印了七八成法力的情况下,还是得不到上风。    双方斗争得激烈,兵刃相交,连石子被卷起落到地面的声音,都能清楚地穿透地面,悉数落入清婉的耳中。    在杂乱的交战声中,雾泽的一角,白玉在五位长老的协助下强行施法,庞大的仙力涌动在邪煞气息中显得格格不入。    /    冰冷的地下,清婉摸索着墙壁站了起来,感受着周围仙力的流动,那是祖神留下的,守护他的子民的庞大仙力。    “祖神,你若是还有一丝神识,定然会守护你的子民的吧?”    自言自语一般,清婉用自己不多的灵力化出一把匕首,在左臂上划下一刀,鲜血从狭长的伤口涌出来,滴落到地面,凝成了兵,又被一滴接一滴鲜热的血液化开。    她不知道方才同自己说话的可是未晞残留的神识,亦或是她即将归来的魂魄,只是从她话语里听出的哀求和坚定,使得她的心颤了一颤。    这些天以来,她从未想过,自己是作为重明族的公主或者,更没有想过要肩负起她该肩负的使命,短短时日发生的这些事情,生死也好,仙位也罢,为仙者,为的不过是福泽苍生。    未晞说与她听,继承祖神的神力,须得以血为媒,浴血而生。    她不是很能明白这话里的意思,也无从去考据未晞是如何知道这些的,心中只坚实了一个念头,觉着应该照着她的话去做。    不知不觉,地上血迹已经蔓延开一片,如一朵绽开得绚丽妖娆的花。    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痛得麻木了,血液顺着手臂流到干涸都没有感觉,头晕得厉害,清婉扶着墙站定,照着未晞教的法子开始施法。    随着指尖光芒的流动和仙咒的缓缓念出,周遭仙力的流动似乎发生了变化,一股力量缠绕在她的脚底将她轻柔托起,不知道从何处吹来的风,拂动了她的发丝。    虽然看不见,但是这一刻,清婉无比清晰地感觉到那不属于她的神力从她的伤口、指尖、发间,从每一个地方进入她的身体,啃噬着她的血脉和灵魂,身体里的神力本能地起了保护,两道神力在体内撞击交融的痛苦,在她黑暗冰冷的世界里,放大得异常清晰。    四肢似乎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头疼得几乎要炸裂开来,地上嘈杂的声音一瞬间从她耳边小时不见,漆黑的世界,变得无比寂静,寂静到她能听见骨骼碎裂的声音。    难怪未晞一直不曾继承祖神的神力,这样的噬魂之痛,若是没有足够的神力支撑着坚持过来,便只有灰飞烟灭。    清婉不知道自己区区一株灵芝草哪里来的这样的勇气和神力,每每在快要支撑不住昏过去的时候,心底就会响起一些声音,以及未晞和挚羽的脸。    或许,还有顶着挚羽那张脸的白晔神君,若不是因为他,也就不会有这些事,不知道她死后若是不能回到仙界,能否在英烈的仙册上留下她的名字。    隐隐约约地,她似乎感受到了白玉的神息被打乱,被聚齐的神力一时四下散去,又尽数回到地下,涌入清婉的身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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