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安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一包东西,苹果新出的笔记本电脑、手机,以及一张俄罗斯本地电话卡。    男人推开大门,客厅又没人,陆长安将东西搁在门边的柜子上,“眉山?”    一个穿浅紫色纱裙的身影转出来,她的头发很长,女人手里捧着一个蛋糕,“嘿,你回来了?”    陆长安没有找见宋眉山,却见到了自己的女朋友,容素素。容素素头发很长,一头大卷发垂到腰间,她瞧着陆长安,“谁是眉山,你的新欢?”    “嗤嗤”,陆长安轻轻笑,容素素将蛋糕搁在桌子上,直接跳到陆长安身上去,白日强烈的光线照进来,沙发上方的窗帘也不拉,两人直接滚到了一起。    宋眉山回来的时候,她提了一些菜,她早上起床,打开冰箱,里头甚么都没有,只有几块发霉的蛋糕和已经烂掉的草莓。宋眉山丢了过期的食物,然后擦拭了冰箱,随后就拿了陆长安给的钥匙出门去了。    宋眉山开了门,她正要提着东西往厨房走,途径主房的时候,里头传来很大的声响,她朝里头看了一眼,就这么一眼,宋眉山终身难忘。    她想,如果当初她没看这么一眼,她将来的情路或许会顺畅一些。或许她当日能回来得早一点,又或者干脆再晚一点,也绝对要比她当时撞个正着要强。    屋里的人做着情侣之间专属的私密事,男方躺在床上,女方骑在他身上,这是个省心省力的姿势,观音坐莲。    宋眉山低下头,原样提着塑料袋出去了,她不穿高跟鞋,脚步向来也很轻,是以她窥探了别人的秘密,里头的人还毫无知觉。    “呼”,宋眉山下楼,她深深呼了一口气。    涅瓦大街上并没有甚么高楼大厦,俄罗斯高耸入云的大厦并不多,陆长安租住的房子也是个只有四层楼高的旧时公寓,房子很宽敞,但没有电梯。    宋眉山提着塑料袋,她想着上头是不是该结束了,宋眉山看了一眼隔壁商店里的大笨钟,一下、一下,又已经十分钟过去,宋眉山仰着头,她不知该何去何从。    “嘿,妹妹,妹妹!”    宋眉山不知谁在叫妹妹,街边停下来一辆旅游大巴,赖银宝坐在车上第一排,他冲宋眉山招手,“宋妹妹,上车!”    宋眉山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总之她提着塑料袋就上车了,赖银宝的出现就好比梁山及时雨宋江哥哥,她当时真想上车就喊一声:“好哥哥,你来啦!”    “来,这里坐。”赖银宝拿开身边的背包,说:“怎么的,没钥匙?”    宋眉山摇头,她回:“有钥匙,不方便。”    “不方便?”赖银宝也是久活成精了,他当下就反应过来了,“哦,那个啊,那个......”赖银宝还在考虑措辞,就听宋眉山道:“银宝哥哥,我想去学校住,你上次说的加里宁工学院,我现在还能去吗?”     “你想读理工科?”    宋眉山摇头,“我想读经济。”    “加里宁是理工科见长的大学,那个......”赖银宝扭头看身边的小姑娘,“妹妹,不是你宝哥哥不帮你啊,你那个哥哥已经帮你找好预科了,就彼得堡国立,咱们上次不是说好了吗?”    宋眉山低头,无声地叹了口气,她知道上次是说好了,也知道现在是无端给别人添麻烦,但她宁愿现在给别人舔点麻烦,也好过日后长久地无休止地给别人添麻烦。    宋眉山说:“银宝哥哥,你上次说预科宿舍还有位置,就是很远,是吗?”    “嗯,很远,不在这附近,今年预科生多,你来晚了。”    旅游大巴在涅瓦河岸开不动了,过了河就是冬宫,赖银宝指着窗外,“看见没,冬宫广场,去过了吗?”    宋眉山摇头,赖银宝肩膀一斜,撞她一下,“别耷拉着脸了,你还是个小姑娘,当心长皱纹。”    说起冬宫的历史,人们普遍认为和彼得大帝有关系,但追溯到沙皇时期,其实当时很少有人对木乃伊和畸形胎儿感兴趣。    这是一座令人毛骨悚然的历史博物馆,彼得大帝赞赏在草原上发现的那些金器,尽管当年的俄国人并不知道这些珠宝器物其实是斯基泰人和萨尔玛提亚人的殉葬品。    但这些殉葬品如今正是冬宫博物馆最为壮观的代表性展览品。    叶卡捷琳娜二世是冬宫博物馆名副其实的设计者,这位女沙皇在冬宫旁边为自己营造了一个隐秘的住所,里面塞满了她从欧洲淘回来的画作。    其实叶卡捷琳娜二世对绘画并不在行,但她在搜罗诸多名家作品的过程中得到了享受。她说:“我仅仅是一个贪婪的女人,并不是一个鉴赏家。”    旅游大巴停在冬宫广场的时候,宋眉山被目之所见的浅绿色建筑群所震惊,她站在广场的正中心,久久不动。    “妹妹,看这边,来,看过来!”宋眉山扭头,赖银宝用手机给她来了几张连拍,“嘿,妹妹,别动,我给你来个广角镜头。”    事实上,宋眉山自从站在冬宫广场的正中央,她就没动过,叶卡捷琳娜二世的五座宫殿,存在于教科书上的女沙皇的隐秘居所,就这么活了起来。    “这一部分是贵族楼层,这一部分是沙皇皇宫,那边是美术馆。”赖银宝指着宫殿外围一一介绍过去,“二楼是希腊和罗马艺术品,三楼是舒金和莫洛佐夫收藏的印象主义和后印象主义作品。”    赖银宝也是列宾美院的学生,他显见的对冬宫也很是熟悉,“过来,宝哥哥领你进去转转。”    宋眉山赶紧摸口袋,“门票多少钱?”    “快别臊你宝哥哥了,还门票?你跟着你宝哥哥能让你出门票吗?”赖银宝回头看了宋眉山一眼,瞧见她手中的塑料袋,道:“这里头很有些怪规矩,古代男士不许佩剑,当然现在也没谁佩剑出门了。但现在里面还是不许戴帽,必须轻声说话,不要触摸物品,什么都只能看,不能摸,明白吗?”    “嗯,”宋眉山连连点头。    “然后就是里头默认不许拍照,如果你非要拍照的话也可以,那就不要开闪光灯,闪光灯的光线会辐射里头的东西,嗯?”    “明白。”宋眉山很是听话。赖银宝笑,“好,里头可以提小包和手提塑料袋,就是不允许背双肩包,你这提的什么东西?”    赖银宝接过袋子来一看,“大葱,蒜?”宋眉山很是有些不好意思,“嗯。”    “哎呀,妹妹,贤惠呀,你这真是贤惠,以后还不知道要便宜哪头老牛呢。”    “啊?”    “老牛吃嫩草,你就是嫩草呀!”赖银宝十句话里有八句是无聊话。    宋眉山低头,“那咱们进去吧。”    “走。”    若是问起赖银宝关于宋眉山的记忆,他回忆说:“那是我第一次提着一把大葱和大蒜进冬宫,感觉很特别。当然了,眉山也很特别,她跟一般的女孩子都不太一样,她非常听话,一点也没有现在十七八岁女生身上那种常见的横生的满溢的骄纵气,她是个好孩子。”    赖银宝去存了塑料袋,又交代宋眉山,“咱们过安检,把手机拿出来。”    这次的旅行团有国内来的专业导游讲解,赖银宝当个地陪,他只管帮助旅行团联系车和旅馆,别的不管。他说:“我本科的时候经常接待旅行团,拉些活儿,挣点零花。现在干的少了,嘴皮子都说干,现在和将来都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    赖银宝领着宋眉山上楼,女孩子却站在约旦大楼梯第一阶上没有动,她被这座华丽宫殿处处彰显的富贵奢侈惊呆了,硕大的水晶吊灯,脚下铺设的镶木拼花地板,壮丽雄伟的楼梯,还有那一眼望不到头的猩红地毯,宋眉山感到窒息。    为那位真实存在过的俄国女沙皇的张狂雄浑、胆识与魄力而感到窒息。    赖银宝很理解宋眉山的心情,他初来冬宫的第一次也觉得美,并且豪奢。例如那些镀金的家具,赖银宝第一回看见的时候,恨不能动手搬两件回去。    不过想归想,搬走里头的东西是不能的了。    “妹妹,妹妹?”赖银宝喊宋眉山,“妹妹,走,我们上楼。”    赖银宝仅仅以为宋眉山是被罗曼诺夫王朝的富饶惊呆了,其实他不懂,宋眉山当时的想法是,我也要当个贪婪的女人,超越战争的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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