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王府。    一个漆黑的身影悄无声息的落在屋脊上。  侍卫队迈着整齐的步伐从门口走过,身上的盔甲时不时发出碰撞的声音。    沈瑜紧紧的盯着他们,手握在剑柄上,蓄势待发的半弓起身子。  没有人注意到她。    等那些侍卫的脚步声慢慢远去,沈瑜才活动了两下脚腕。她站直身体,扫过那几处富丽堂皇的别院,轻哼一声。    不愧是皇亲国戚,就连最不受宠的那个都有这么大的府邸。  沈瑜往下拉了拉面罩,确保遮住了自己整张脸。  她连着几次绕过巡逻的侍卫队,灵活的游走在宫殿之间。    东西到底藏在哪儿了?    沈瑜烦躁的往后挫了挫牙,不就是一把宝剑,师父居然这么大动干戈的专门派她来抢,实在是大材小用。  不过她运气不错,刚到京城就得到了消息,听说宝物就藏在三王爷的府上。    看来明后天就可以回黑木崖了。    沈瑜来回扫视着周围,目光一顿,落在不远处的牌匾上。  那应该就是王爷睡觉的地方。  她轻手轻脚的窜到寝宫门口,无声的撂倒了看门的丫鬟和侍卫。    虽然说三皇子不受宠,但也不至于这么差吧。沈瑜摇摇头,丫鬟就算了,这两个侍卫怎么也跟个草包似的,还没用力就倒下了,一点都不抗打。    沈瑜将几个人拖到的草坪里,处理得当后,再次来到门口。    一秒。    两秒。    刚刚还瘫软在草坪里的人霍地睁开了眼。  整个王府,安静如初,甚至连盔甲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沈瑜左右张望了一下,这才轻轻的将门推开一个细小的缝隙。帷帐里,被子隐隐约约的鼓起来。  看来真睡了。    昏暗的烛光跳动着,她慢慢的往前走。这间屋子比她想象中简约的多,桌椅,床柜,镜台,全是原木色的。    这三王爷的喜好,倒一点都不像出生在帝王家的皇子。沈瑜警惕的环顾四周,不过不管是不是皇子,都不关她的事。    沈瑜翻箱倒柜之后,依然什么都没找着。她看着床上一动不动的人,手慢慢握上剑柄。  不行。  她又松开,他再不济也是个王爷。师父交代过,无论如何都不能在京城贸然行事,不能对外张扬。    莫不是这里有什么机关?听说京城的人都喜欢搞这些玩意儿。沈瑜胡乱的来回摸了两下桌面,忽然眼睛一亮——    她迅速的将桌布掀开一个小角,就在她刚刚摸的地方,凸出来了一个圆圆的东西。  沈瑜心思一动,轻轻将那东西顺时针一转。  随着她的动作,齿轮转动的声音从桌子下方“嘎吱嘎吱”的传来。    果然,正对着她的那面墙发生了细小的变化。  沈瑜往床榻那边瞟了一眼,那个被褥依然高高隆起,动都没动一下。    不一会儿,那墙便完全旋转了过来,里面赫然出现了一把斜放着的剑。剑柄上镶着一颗指甲盖大小的蓝色宝石,看起来倒是精致的很。    沈瑜将宝剑拿到手里颠了两下,皱眉。  虽然这把剑看起来是不错,光泽,剑柄,剑身,做工都比较优质,可也没师父说的那么神奇啊。什么增强内力,疏通筋骨,根治百病,全是骗人的。    也罢,反正都完成任务了,剩下的事就是把剑交给师父,管它能做什么呢。  沈瑜这么想着,忽然身体一顿,转身的同时,长剑直刺而出!    那人往后一跳,轻松躲过。  怎么会?!  出手比她快的,在江湖之中可没几个!    沈瑜危险的眯起眼睛,紧绷着下巴,再次出剑。  男人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准确无误的夹住她的剑身,“砰”的一声又在一瞬间将其弹开!    这家伙到底是谁?    男人的速度比她还快,指尖似有似无的蹭过沈瑜的耳尖,像在挑逗她似的,轻佻的抚过她的唇瓣,最后将她的面罩毫不留情的勾了下来!    “你!”  沈瑜猛地后退两步,停下。    长得道貌岸然,没想到是个登徒子!  沈瑜咬了咬牙,瞄向旁边隆起的被褥,刻意压低声音道:“要打就好好打,躲来躲去算什么本事?”    男子一身白衣,眉眼温润。他神色专注,目光平静,仿佛透过了一块平和清凉的玉石,静静的凝望着她。    沈瑜不适的皱眉,抬起长剑,厉声威胁道:“我说话你听到没有。”  男子眼底流出柔和的笑意,依然瞧着她,点头:“依你。”    怪人。    沈瑜冷哼一声,夹着凶狠的力道,迅速向他心口刺去!男人后退,他的动作极快,每次都巧妙的躲过她的攻击,几招下来,居然毫发未伤。    这到底是什么轻功?就算在黑木崖,也没见过如此诡异的功夫。  几次交手,沈瑜可以清晰的认识到,这个人的内力远远在她之上,跟她打的时候却只用了不到四成。    除了师父,她从没遇见过这么强大的对手。  这种人怎么会出现在王府?    “你为何让我?”沈瑜再次扑了个空,气急败坏道,“像你这般打斗,几时才能分得出胜负?这宝剑是我先找到的,若你想夺去,必须要胜得过我才行。”    男子摇头:“我不是来抢宝剑的。”  早说啊,既然不是来拿宝剑的,那就跟她没什么关系了。    沈瑜摊摊手,道:“三王爷府上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你若是想找什么的金银财宝,不如去别处。”说完抬脚就要走,男子往前一步,正挡住她的去路。    “在下并非为金银财宝而来。”男子抿唇笑道,“为的是姑娘。”    沈瑜再次握上剑柄,迅速往后退了一步:“你是何人?”  他白色的衣袍在烛光下染上淡淡的红晕,一眨不眨的瞧着她。    那是什么眼神?!    沈瑜皱眉,难道其他帮派知道了自己的行踪,想在她形单影只的时候解决了她?  沈瑜危险的眯起眼睛,一个侧身,几乎同时,一枚暗器蹭过她的腰间,紧接着男子的笑道:“你的人。”    暗器接二连三的飞过来,沈瑜一惊,不得不往后退。男人步步紧逼,顷刻之间,她衣服的袖口,肩膀,小腿上全是细小的口子。    他是故意的!    沈瑜脸颊开始发烫,气焰在她甘田之中熊熊燃烧开了!  她可是堂堂魔教教主,就连五岳剑派的长老看到她都要犹疑三分,如今居然被这种纨绔子弟戏弄了去?    男人像是玩上了瘾,动作形如鬼魅。他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身边,有一下没一下的揉她的腰,又在沈瑜攻击过来的时候迅速转移到别处去。    放肆!    沈瑜眼睛发红,挥剑朝他劈去,却又扑了个空。  “有本事你别躲!”  几秒后,男人再次后面出现轻轻的咬了下她的耳垂。    登徒子!    腰间微微泛起凉意,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衣服被暗器划得已经松松垮垮的不成样子了。只要挥剑的动作稍微一大,便能露出一段白皙的腰线。    沈瑜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待遇,她脸颊通红,咬紧牙关,狠道:“我杀了你!”  说时迟那时快,她想都没想,长剑狠狠地朝男人胸口刺去!    “噗呲——”    什么?!  沈瑜的瞳孔徒然放大,男子一动不动的站在她面前。他目光柔和,衣袖上镶着棕色的条纹,手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剑身,笑盈盈的瞧着她。    鲜血慢慢染红了他的衣裳。    “为什么不躲。”沈瑜惊呆。    以他的功夫,躲开这一击轻而易举。  “美人要在下死,在下不得不死。”  这个人在胡说八道什么!    沈瑜猛地收回剑,男人的身体微不可查的往前抖了一下,又立刻站稳。鲜艳的红色在那白袍上煞是显眼,竟将他俊朗的面容增添了几分妖治。    沈瑜把剑垂下来,问:“你故意的?”  鲜血顺着剑身慢慢流下来,滴在地上。  男人微笑的凝视着她,道:“在下宋奕。”    他是三王爷?那床上的——  沈瑜向上一跳,猛地朝床榻那边飞去,毫不犹豫的撩开被褥!  一个长形枕头安安稳稳的躺在那里。    沈瑜立刻回头,怒目道:“你耍我?”  “怎么,”宋奕问,“知道我骗了你,想杀我吗?”    皇宫里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强的内功?    沈瑜看着他胸口处的鲜血,侧过脸去:“这次是我胜之不武,剑我先拿走了,若你还活着,自己来取吧。”  她走到窗户前,刚要跳下去,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过头:“你可知道我是谁?”    宋奕微笑的看着她。  沈瑜:“说出来吓死你。”    话音未落,她纵身跳了下去,迅速的消失在漆黑的夜色里。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    宋奕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蚀骨的痛感从内向外扩散着,像是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体里滋生出来,紧紧地将他的心脏压缩成一团,筋酸骨麻。    不愧是西域的蛊毒,才用一次内力就痛成这样。  “华药师说过,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你千万不能使用内力。”一个穿着黑色衣袍的男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宋奕身后。    宋奕摇头:“无碍。”    那人声音冷得像冰,道,“堂堂魔教教主被你戏耍成这个样子,刚刚那一剑怕不是用了十成的力气,你当真不是在惹是生非吗?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所以才奇怪。”  宋奕眼底幽深,他慢慢的走到桌前,像是感受不到疼似的拿起茶壶,手一抖不抖,稳稳的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这个教主虽然内功深厚,手法狠厉,但绝非江湖传闻的那样是个不近人情的杀人魔头。”    宋奕小口抿了抿茶水,想起刚刚红着脸咬牙切齿的骂他登徒子的样子,又道:“相反,我感觉她涉世未深,只管横冲直撞,遵循着自己的心思做事。”    黑衣男人皱眉:“那你的伤——”  宋奕微笑:“未伤筋骨。”    “你的意思是,在有人为她铺路?”  “不一定是为她,”宋奕低头看着空空如也的酒杯,道,“也有可能是为自己。”    黑衣男道:“江湖和朝廷向来互不干涉,”他面色凝重,“你要想好了。”    “我如今无权无势,只能靠江湖势力扩充自己的势力。五岳剑派同气连枝,最好的突破口就是魔教。”  宋奕轻笑的摇了摇头,道:“孟鸿弦,你今天话多了。”    孟鸿弦绷紧下巴,声音刻意的压低:“我不管为谁,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  他大步的往回走去,到了门口又猛地停下。  宋奕摩挲着杯沿,静静的看着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孟鸿弦果然再次返了回来,从袖子里摸出个瓷瓶子出来,“砰”的一下重重的搁在桌子上,声音冷硬:“华药师给你的,他说如果你还有下一次,他就不管你了。”    宋奕的面容依然温润,嘴角泛着柔和的笑意,应道:“好。”    男人看不惯他这副欺世无害的模样,迅速离开了宋奕的视野,紧接着,门被“砰”的一声关上了。    血源源不断的从伤口里流出来,顺着他白色的衣袍已经流到了地下,隐隐约约的可以闻到腥味。  宋奕抹了一下嘴角,血留在指腹上,他低了低眼睛,漫不经心的将那抹红色擦去。    -    七月。  天色尚好,宋奕只身坐在亭子里,棉白色的袖口落在木桌上,他伸出手,捻起一块糕点,缓缓放入口中。    亭子被湖水包围着,他左手搭在桌上,轻轻叩了叩桌面。    该来了。    平静的湖面逐渐开始上下浮动。宋奕不紧不慢的斟了一杯茶,小口的抿了抿。    沈瑜穿着一身红衣,束着一条黑色的腰带。她隔着桌子站在宋奕面前,将一把折断的宝剑狠狠掷在地上,眼神锐利:“你骗我?”    “这个很好吃,”宋奕将盛着糕点的瓷盘往前推了推,“尝尝?”  沈瑜抬手一挥,桌面上所有的东西“哗啦啦”的都被她扔在了地上。  “当真以为我不会杀你?”    剑蹭的出了鞘,准确无误的横在宋奕的脖颈上。  “你知道我是谁吗?居然敢三番五次的戏耍我。”    宋奕看着一地的狼藉,淡道:“你若是现在杀了我,可就再也找不到那宝剑的下落了。”  沈瑜冷哼一声:“你故意的。”    昨日她应该有所察觉,即使是再不受宠的王爷,侍卫也不可能这么差。况且,她刚入京城就传来宝剑的消息,这么细细一想,实在匪夷所思。    沈瑜冷着眼睛,定是这个男人搞的鬼。  她居高临下的望着他,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想知道东西在哪儿吗?”宋奕不紧不慢的站起来,像是感受不到自己脖颈上的剑一般,一步步朝她走去,“我可以告诉你。”    剑身割伤了他的肌肤,在脖颈上留下的一条笔直的血痕。  难道这家伙感受不到疼吗?  沈瑜一动不动的抬着手臂。    “听闻武林盟主已经选出来了,是泰山掌门。”宋奕凑在她耳边,低声道,“难道你不想杀他?”  沈瑜眼神锐利,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可以帮你。”宋奕说。  “我凭什么信你?”    “我比你厉害,论内力,功夫,地位,都远在你之上。”  宋奕微笑道:“没有我,即使是魔教教主,也很难在这京城里体面的生活。”    沈瑜冷笑:“我自有办法,不劳三王爷费心。”沈瑜加重力道,在宋奕肩膀猛地一划!  白色的袍子上,赫然刻下一道血痕。    “我念你有伤在身,这次不杀你,”沈瑜一字一顿道,“但如果你再敢耍我,对外胡说八道,就不是割伤你肩膀这么简单了。”    宋奕专注的望着她,目光平静。    “若是有下次,即使整个魔教出动,我也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沈瑜“唰”的将剑收回剑鞘,毫不犹豫的飞出长亭。    她的脚尖轻轻的踩过水面,很快的消失了。  宋奕摸了摸脖颈处的伤口,勾了勾嘴角。不愧是魔教教主,轻功和破坏力都这么强。他转过身,淡道:“下来吧。”    一个黑色的影子从亭子上方一落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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