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瑜看着门口的牌匾,问:“就这儿?”  狱卒连连点头。    沈瑜抬腿就要过去,狱卒赶紧拦住:“不行,这里面不能随便进人的。”    她不耐烦的皱眉:“为何?”  “真不能。”狱卒小心翼翼道。  沈瑜上下扫了他一眼,说:“给我整套你这样的衣服过来。”    “这个......”    沈瑜作势要拔剑,狱卒吓得赶紧抱头,慌忙道:“这就去,这就去!”  他很快找了一套狱卒穿的衣服,双手呈上:“姑娘......”    沈瑜一脸嫌弃:“怎么这么皱?”  狱卒一脸为难,小声道:“这套还算是比较新的,姑娘你凑活着点。”    沈瑜接过,四周围的看了看,目光落在了一个角落上。  这个位置还可以。    “三分钟,等着。”  “是是是。”狱卒赶紧答应,哪儿还有刚刚趾高气扬的模样?    不到两分钟,沈瑜就回来了,她不自然的扯了扯宽松的袖口,帽子压低。  “像吗?”    狱卒:“好像白了点。”  沈瑜二话不说从地上摸了一把土抹在脸上:“现在呢?”    狱卒目瞪口呆,连连点头:“现在好了。”  沈瑜指着里面的一个角,道:“你走正门,在那里等我。”    “那您呢?”  “我用轻功。”    开什么玩笑,她这幅模样怎么可能光明正大的走进去?    沈瑜继而补充道:“若是你敢趁机逃了,我掘地三尺也会把你找出来。”  “不敢不敢。”    狱卒按照她的吩咐朝门口走去,沈瑜压低帽檐,三下两下翻上了墙头。  那人还没来。    她蹲在草垛里,几个穿着狱卒衣服的人走过,沈瑜警惕性的看着他们。    堂堂魔教教主,居然蹲在这里?  沈瑜摸了摸腰上的剑,过了好久,那个小狱卒还没出现。    难道他真逃走了?    在这陌生的宗人府里,若是没个打掩护的,还真不好有所动作。  还没等沈瑜多想,狱卒便出现在了她的视野里。他不停来回张望着,似乎在找什么。    沈瑜看四周无人,吹了一声口哨。  那狱卒闻声望了过来,沈瑜走出草垛,问:“你怎么这么墨迹?”    狱卒立刻道:“小的去看了看路,这个时间忒早,正巧没什么人。”    “算你贴心。”沈瑜说,“不是说这是全京城最黑暗的地方吗?走,带我见识一下。”    两个人绕过零零散散的几个狱卒,来到一扇拱形的门前,门上面刻着一个大大的“狱”字。    狱牢里漆黑一片,墙上点着昏暗的烛灯,光一晃晃的。    沈瑜的耳边充斥着断断续续的呻'吟声和移动的铁链声。地上潮湿无比,发着阵阵腐臭味。    沈瑜跟着狱卒往前走,两侧的牢狱都关着人,有的躺在地上,有的蹲在角落里,头发乱糟糟的。    谁曾想过,这里如此狼狈的人,都曾是锦衣玉食的皇亲国戚?    伴君如伴虎,这话果然不假。    两个人经过一间牢笼,一个人忽然“蹭”的从里面站起来,双手紧紧的握住围栏,高声喊道:“我要见皇上,我是冤枉的,我要见皇上!”    那人脸上脏兮兮的,沈瑜几乎看不清他的模样。    “已经疯了,”狱卒惋惜的摇了摇头,“你看他那手,也都废了。”他说,“来这宗人府的,没个不疯的。”    “他犯了什么错?”沈瑜问。    “这位可是皇上的亲兄弟,为了得到皇位,居然派人去刺杀皇上,简直是不要命。”  狱卒道:“皇上没刺死他,已经算仁慈了。”    沈瑜的脚步慢了下来,问:“皇帝这个位置当真这么重要?”    狱卒刻意压低声音,道:“三千佳丽,还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你想要谁要谁,想让谁死让谁死,你觉得这个位置好不好?”    难道宋奕也是为了三千佳丽?  沈瑜想了想,摇头,他不会。    一路下来,喊冤枉的不下十个。沈瑜越往前走,越发觉安静。    “前面没人了?”沈瑜问。  “还有一个。”    沈瑜在最后一间牢狱前停了下来,那个人跟之前的牢犯不一样。  他盘着腿坐在地上,蓬头垢面,腰杆子却挺得笔直。    沈瑜问:“他是谁?”  “跟那位一样,没进来之前也是一位皇子。”    “为什么他会被关在这里?”  单独的把这个人拎出来,定有什么猫腻。    小狱卒道:“姑娘有所不知,这人和那些人不一样。”他顿了顿,摇了摇头,“说不得,说不得。”    他越是这样,沈瑜越是好奇。  “啰嗦什么,快讲。”  沈瑜一皱眉,狱卒立刻慌了,快言道:“他会巫术。”    “巫术?”    ”对,“狱卒点头,“宫里头避讳,不让说这些的,姑娘千万不要跟旁人提起。”    沈瑜自己看着那人,他的头发很长,一缕缕的盖在眼睛上。    忽然,那人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猛地从地上站起来,迅速窜到前面,脑袋“砰”的撞在栅栏上。    “那个玉佩谁给你的!”他像感觉不到疼似的,急道,“快告诉我,谁给你的!”  沈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是宋奕给她的那枚。    “怎么?”沈瑜问,“你认得?”  “玉佩!玉佩!”    男人的手臂从栅栏里伸出来,手指黢黑,大拇指上有一圈厚厚的茧子。    居然是个习武之人。    沈瑜将自己的玉佩解下来,在他面前晃了晃,男人的眼睛也随着玉佩来回转动。    “给、给我!”男人吐着粗气,用力伸出胳膊想要抓住它。    沈瑜问旁边的狱卒:“这个人犯了什么事?”  “叛国。”    “给我!给我!”那人大声叫着,忽然脑袋一歪,阴森森的笑了,“你若是把那个给我,我就告诉你个秘密。”    秘密?    沈瑜来了兴趣,道:“你讲吧。”  “你先把玉佩给我,”那人大叫起来,“把它给我!”    沈瑜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动也不动。  那人把手放在嘴边,声音突然变小,神经兮兮道,“只要你把这个给我,我就告诉你。”    沈瑜:“我凭什么信你?”她勾了勾唇,走近他,“不然,你先给我讲一半。”    “别过去!”狱卒赶紧叫道,“那人是个疯子。”    沈瑜走到男人面前,那人想了想,点头答应:“好。”    他朝沈瑜向自己的方向摆了摆手,道:“你过来。”  他指了指旁边的狱卒,道:“咱们小声说,不能被别人听见。”    狱卒冷哼一声:“疯子的话,我才不听。”    沈瑜横了他一眼,狱卒立刻打了两下自己的嘴,连连道:“不是说您,不是说您。”    沈瑜收回目光,刚走到栅栏旁,那人立刻心急的一把扯过她的肩膀:“快点快点。”  他厚重的口气喷在沈瑜面前,道:“先说好了,我就告诉你一半。”    沈瑜:“说吧。”    “你知道我是谁吗?”男人神秘兮兮的问。  沈瑜:“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    这不是废话。    男人又问:“你知道这个玉佩是干什么的吗?”  沈瑜说:“可以号令亲兵。”    “除了那个,还有一个作用,”那人发出尖锐的笑声,紧接着又神经质的趴在她耳边,小声道,“还是枚钥匙。”    钥匙?    沈瑜问:“什么钥匙。”  “你把它给我,我就告诉你。”  “你先告诉我。”    “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还给我!”那人忽然暴怒,抬手就要抓她的领子。    沈瑜动作迅速的往旁边一躲,那人的速度极快,手腕瞬间朝外一扭,两根手指狠狠地戳在她的肩膀上!    沈瑜吃痛的闷哼一声,迅速退后。    居然是个高手。    男人两只脏兮兮的胳膊伸出来,张牙舞爪的叫唤着:“还给我!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走吧,”那狱卒后怕道,“他是个疯子。”    疯子?    沈瑜直勾勾的看着他,还不一定。    沈瑜动了动耳朵,侧头往外一看,一个男人缓缓的朝她走了过来。  他身形修长,气场和这阴暗潮湿的牢房格格不入。    狱卒身形一颤,立刻跪下身去:“三王爷饶命,小的也是迫不得已......”  “这次我不会追究你。”宋奕淡道,“若有下次,概不轻饶。”    “多谢王爷!”狱卒感激涕零的磕了两个头。    “你在这儿做什么?”宋奕走到沈瑜面前,“跟我回去。”  沈瑜问:“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    “这个人说这个玉佩是他的,”沈瑜晃了晃自己手上的玉佩,问,“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我认得你!”牢里面的人眼睛忽然瞪得像铜铃一样大,厉声尖叫道,“你是个骗子,骗子!”    宋奕的下巴不卑不亢的朝他点了点:“皇叔。”    沈瑜望着手里沉甸甸的玉佩,咬了咬舌尖。    这人有点奇怪。    “宗人府里关着的人,都是用过酷刑的,时间长了,难免思维不清晰。”    宋奕的目光不动声色的落在沈瑜的肩膀上,那一处布料脏兮兮的,满是灰泥。    “王爷说的对,说得对。”小狱卒连忙道,“姑娘,你看我这也没什么可看的了,要不您......”    “池陌来了。”宋奕唇角依然温和,道,“我们得去见她。”    沈瑜是从大门走出宗人府的,小狱卒颤颤巍巍的跟在两个人后面,仿佛一早上便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    沈瑜说:“你以后若是再到西街那边作威作福,我定饶不了你。”  “不会了不会了,”狱卒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小人谨遵姑娘教诲!”    -    沈瑜跟着宋奕走了两步,后知后觉的问:“我们这是要去哪?”  “池陌在合欢苑等我们。”    无事不登三宝殿,一定是出什么事了。    过了一会儿,沈瑜又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宋奕笑道:“闻出来的。”    “闻?”  沈瑜没懂。    宋奕“嗯”了一声:“你在的地方,比其他地方都香。”  沈瑜:“......你好好说话。”    “我不仅知道你在这儿,我还知道你应该有话给我说,”宋奕微笑的看着她,说,“我在等。”    沈瑜抿紧嘴唇。    这个男人实在是太聪明,太危险了,简直让她防不胜防。  沈瑜跟在他身边走,宋奕也不说话,安安静静的等着。    眼看着两个人就要踏进热闹的街市,沈瑜猛地从后边拉住宋奕的袖口:“你等等。    “嗯?”    “我的确有事情想拜托你。”  “什么事情?”    明知故问。    沈瑜呼出口气,说出来的话字句清晰:“我想查查我家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又是怎么被师父捡回去的。”    沈瑜顿了下,补充道:“我还想知道,那个凶手到底是谁。”    宋奕问:“怎么拜托?”  “嗯?”    “不是说要拜托我吗?”宋奕似乎也不急着走,他靠在墙上,低头望进她的眼睛里。    沈瑜说:“我会付钱。”  宋奕摇头。    “我们黑木崖的铸剑技术是最好的,我可以给你打磨任何东西。”  宋奕再次摇头。    “那你要什么?”  宋奕将手掌按在她的肩膀上,淡笑:“我想要的,你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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