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边到底是什么情形,陆萱之是一无所知的——事实上她也不耐烦去知道这些,若真的想知道,家里面父兄都是在朝中出入,平常又常在宫中,想要打听,也并不是很难的事情。 她并不知道北边到底意味着什么,那些对她来说实在太遥远。 到了宫门前面,身边的婢女递上了对牌让那些侍卫仔细看过,陆萱之抬眼看向了一旁站着仿佛是百无聊赖的据说是聂南的那个人,便想起来自己昨天的遭遇。 “聂南……将军?”陆萱之带着几分不确定开了口。 那高个的男人目光从远处收回来,带着几分疑惑挑了眉:“你是谁?有什么事?” 陆萱之被噎了一下,竟有些不知如何说下去了。 旁边的侍卫正在看对牌,于是接了话:“将军,这是忠诚伯府的。” “哦!”聂南眉头拧起来,但还是没怎么仔细看她,甚至目光都要看向别处了,“有什么事?” 陆萱之感觉有些尴尬,可话都说到这里了,也不得不继续说下去:“呃……谢谢将军昨天从马上救了我……” 听着这话,聂南又看了陆萱之一眼——这次目光稍微变了变,多出了几分欣赏:“不谢,那是你自己马术好,否则早就被甩出去了,等不到我去救你。”说完,他也不再多看陆萱之,只摆了摆手,“谢礼我已经收到,心意也领了,我这儿事多,就不用多讲那些虚礼了。” 陆萱之窘迫地点了点头,便也不多说,只与婢女一起出了宫门,然后上了自家的马车。 . 上了马车之后,陆萱之才感觉自己从那尴尬境地中逃离出来。 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也从未被这样对待过,谁会和她说话的时候看都不看她一眼呢?语气也是不屑一顾的,仿佛都是敷衍。 还好也只不过是一场救命之恩,既然谢过,对方又表示不用多礼,应当也就到此为止了。 她这样想着,便也就这样安慰了自己,然后伸手拿了扇子,给自己扇了扇风。 幸好这还是早上,还没到正午最热的时候,马车中又有冰盆,若是中午,就算有冰盆,这马车便也要让人待不下去的。 . 回到家中,陆萱之先去正房见了母亲张氏。 张氏已经听说了陆萱之在宫中的事情,此刻看着自己女儿好生生地回来,便也放下心来。 “谢礼我已经让人准备了,送去了聂将军府上。”张氏拉着陆萱之的手,轻轻叹了口气,“韩家昨儿就派人送赔礼过来了,等会儿他们六娘要亲自上门来给你赔罪,你等会儿别得理不饶人,知道吗?” “我又没错,我什么时候得理不饶人了……”陆萱之不高兴地看了张氏一眼,“我还差点儿从马上摔了呢,又不是我的错……” “没说是你的错,只是韩家比咱们家又不差什么,既然他们家已经摆出了赔礼道歉的姿态,也便没有必要在这件事情上做太多文章,闹得两家关系僵硬。”张氏耐心地劝着自己女儿,“难不成要为着这个,和韩家老死不相往来了?” 陆萱之顿了顿,她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张氏说的,她当然也明白——于是她尽管不高兴,也还是点了点头,道:“娘说的,我知道了。” “那便好,娘知道你最听话了。”张氏宽慰地笑了起来,“那便去休息一会儿,等会韩家来人了,我让人去喊你。” “精神还好呢,我和娘说说话。”陆萱之拉着张氏,并不想走,“娘,你知道慧姐姐被指婚了吗?” 张氏点了点头,笑:“昨儿已经发了旨意,怎么了?” “那……”陆萱之欲言又止,抬眼看向了张氏,“娘……” “你慧姐姐能有个好人家也不容易。”张氏看着自己女儿,“你二姨母去得早,慧姐儿也没个亲兄弟帮扶,也是命苦。”顿了顿,她又笑了笑,“娘知道你和慧姐儿关系好,是不是还想着慧姐儿成亲了,就剩你一个人,没有玩伴了?” 陆萱之支吾了一会儿,毕竟也知道有些心事哪怕是在张氏面前也不能言说,最后还是顺着张氏的话语点了点头。 “成亲之后慧姐儿还能自在些,不必像现在这样,平常连出门的时候也少。”张氏摸了摸陆萱之的脑袋,“你也不小了,有没有中意的郎君?你在宫里面跟着娘娘一起,也见过不少京中的才俊吧?有没有哪个让你觉得好?” 听着这话,陆萱之脸微微红了红,道:“也没见着几个,就那么一些。” “那有没有觉得中意的?”张氏逗趣地问道。 陆萱之急忙摇了摇头,然后岔开了话题:“我早上回来时候,在宫门口见着聂将军了,我还亲自给聂将军道谢了。不过聂将军一开始没认出我,后来对牌上看出我是谁,也没正眼看我,看起来好难相处的人!” “这是人家将军也懂得避嫌。”张氏笑,“你身上衣服一看就不是宫里面的宫人,头发一看又是未婚的姑娘,他盯着你看做什么?多看两眼,旁边或许有人要说他是色中饿鬼之类。再遇上那好事之人,往你身上编排一二,说你未嫁之女不懂得检点……那可就是麻烦来了,还不如冷淡一些,给自己省点事情,也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陆萱之愣了愣,她是没想到这一层的,此刻便觉得有些目瞪口呆了:“娘,什么时候外头都成这样了?之前明明不是的!” “又不是这一两年的事情。”张氏微微叹气,“你呀,只不过是家里面对你宽待,宫里面娘娘也纵着你,倒是让你不知这外头女人多艰难。” “才不是……之前我和慧姐姐一起出去玩的时候,也没这么多闲话的!”陆萱之嘟起嘴巴,“哪里有这么坏心眼的人,会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 “可世上坏心眼的人就是那么多,看热闹的人更多。”张氏笑叹了一声,“你啊,明明都已经是大姑娘了,怎么还跟孩子似的?” 陆萱之还想说什么,可又找不到可辩驳的例子,于是只好气鼓鼓地闭了嘴。 “先去休息一会儿,换了衣裳,我这儿还有好些事情要做,别在旁边打闹了。”张氏催促着陆萱之起身,“若还是在这里赖着不走,等会儿就让你来看账簿子了。” “我不看……”陆萱之扫了一眼张氏手边那厚厚的账簿,心中顿时感觉到害怕了,“我去换衣裳了,娘等会叫人来喊我便是。” 张氏笑着摇了摇头,便由着陆萱之一溜烟儿跑走了。 . 等到陆萱之走了,张氏身边的嬷嬷任氏用带着几分劝谏的语气开了口:“太太,您对三姑娘还是太宽厚了些,将来三姑娘嫁人了,这理家的事情,不也要一一做起来的?” 张氏摇了摇头,道:“这年景,哪里是能让她看的?瞧瞧这庄子上报上来的,夏收都要绝收了……她看了这些,除了不知所措,也学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任嬷嬷叹了口气,道:“太太说得是,这年景……倒是越发过不下去。” “像咱们伯爵府,家大业大,撑一撑也能渡过去。”张氏翻着手边的账簿,“那普通百姓,恐怕是又要卖儿鬻女过活了。” “京中毕竟不同,哪怕别处差一些,京城也总不会差的。”任嬷嬷道,“太太也不用忧心太过。说不定等到秋天,一切都会好起来。” “但愿能好起来。”张氏苦笑了一声,“罢了,这事情不是我能做主的,你随我一起去见老太太,这年景难过,我们大房是支撑不起来的,二房三房总不能就这么袖手旁观。” 任嬷嬷应了一声,便让小丫头抱了账簿,然后跟着张氏一起,往老太太院子去了。 . 陆萱之回到自己房中,刚换好了衣裳,便听见外头丫鬟笑着与人说话:“二郎君,我们姑娘正换衣裳,您稍微在外面坐一坐,好不好?” 然后便是她的兄长陆荆之的回答:“不急不急,我是听说昨儿妹妹在宫里面差点出了事,这会儿过来看看。” 陆萱之把头上的珠钗取下来,换上了家常簪子,走到外间去,便看到了陆荆之手里还拎着个纸包,正在门口站着。 见到陆萱之出来,陆荆之上前了两步,把手里纸包交给旁边的丫鬟:“给你带来的你喜欢吃的芙蓉糕——看着你还好?没出什么大事吧?” 陆萱之道:“没事,休息了一晚上,还喝了些宁神的汤药。” “那便好那便好。”陆荆之笑道,“一大早上韩家的四郎还来找我,带了好多东西说是来赔礼,我不知你情况如何,也便没收下,只说是要看你情形。这会看你好好的,他要是再来送东西,我就全收下,然后送给你玩耍。” “还能这样?”陆萱之忍不住笑了笑,“我以为这不过是小事,也是没想到会闹成这样。” 陆荆之在旁边坐下,又让丫鬟端了凉茶上来,道:“这怎么可能是小事,昨儿听说韩六娘直接被送出宫,韩家急得不行,今儿早朝说不得都要自己去请罪一二。” “这么严重?”陆萱之微微皱了眉头。 “倒不是因为你,是因为昨天差点惊了圣驾。”陆荆之道,“你和韩六娘那事情都是小事,女孩儿之间一时失手不是什么值得深究的,但惊了圣驾,就是大事了。” 陆萱之默默了一会儿,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陆荆之摆了摆手,道:“不说这些,你没事就好,韩家的事情自然有父亲和母亲他们安排。”顿了顿,他又笑了起来,“我听说慧姐儿婚事定了,妹妹,你就没个如意郎君什么的?” “……”说起如意郎君陆萱之就情不自禁想到了章彦青,但章彦青和沈慧婚事已定,她是不能再有什么想法了,于是便摇了摇头,“统共也没什么见到外男的机会,谈什么如意郎君?” “我倒是有一位好友,对妹妹你神魂颠倒,一见倾心,然后茶饭不思。”陆荆之道。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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