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了赐婚的圣旨在院子里面放着,效果倒是立竿见影,耿氏带着孟氏都已经到了门口,最后又折返了回去。 陆萱之隔着窗子看了一眼,也懒得搭理,只拿着书有一页没一页地翻着。 给沈慧送帖子的小子回来了,但却没带来沈慧的回帖,只带了个口信,说是最近忙碌,过些时日再出来聚一聚。 陆萱之满心烦闷,从小到大,她还没有和沈慧这么久没见面,又连回帖都不正经回一下的时候,她都甚至开始怀疑沈慧在章家过得好还是不好。 到了快中午的时候,老太太邹氏身边的徐嬷嬷便过来请陆萱之到正院去了。 徐嬷嬷向陆萱之道:“老太太听说了三奶奶的事情,方才把大太太请过去也了解了一二,不过老太太并不信大太太说的那些,所以请三奶奶过去一趟。” 这徐嬷嬷乃是老太太邹氏身边的心腹,她平日里还帮着老太太邹氏处理管家的事情,已经很少做这样跑腿传话的事情,此时此刻出现在了怡芳院,倒是让陆萱之些微有些在意。这说明了什么呢?说明了老太太邹氏对她与耿氏之间婆媳矛盾格外在意吗? 徐氏打量着陆萱之的神色,从容不迫地笑了笑,道:“三奶奶只管放心,老太太最是公正,您与大太太之间的事情,大太太若是做错了,老太太也一定会让大太太给您赔礼道歉。” “这可不敢。”陆萱之也看向了徐氏,对待这样的人,没有必要耍脾气也没有必要撂狠话,徐嬷嬷代表的根本也不是她本人,“今日赔礼道歉,他日便有人要说是我陆萱之要提着刀砍杀婆婆了。”说着,她便站起身来,是准备着和徐氏一起往正院去一趟了。 “三奶奶爱说笑。”徐氏见陆萱之起身,于是上前一步,从颂玉手里接过了大氅,披在了陆萱之的肩膀上,语气更加和善了一些,“昨儿宫里面赏下了两小篓贡柑,老太太知道三奶奶喜欢,特地给您留了一篓。” “那便先谢过老太太。”陆萱之并没有露出什么欣喜若狂或者受宠若惊的神色,语气仍是平平。 徐氏面上更恭谨了两分,又道:“这会儿过去,三奶奶正好也尝尝咱们府里大厨房的手艺,比一比是东院的小厨房好,还是府里的大师傅做得更可口?” 陆萱之轻笑了一声,扶着颂玉慢慢往外走,口中道:“先过去吧,和太太的事情还没掰扯清楚,这会儿说什么贡柑、大厨房,也没什么意思。” 徐氏闻言,也不慌不忙笑道:“口角之争不过一时的,可日子长久。老太太心疼三奶奶,三奶奶今后可要多去正房走动走动。” 陆萱之又看了一眼徐氏,又恰好与她目光相触。她笑了一声,道:“是,徐嬷嬷说得有理。” . 出了怡芳院,然后由顺着□□出了东院,一路便往正院走去。 刚出了东院还没走两步,陆萱之便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笑,且听着有几分耳熟:“听说三嫂用圣旨压了太太一头,我心生好奇,想去看个热闹,没想到在这里就见着三嫂了呢!” 停下脚步回了头,陆萱之便见着陈莹带着丫鬟正在不远处站着,正是满脸嘲讽和幸灾乐祸。 见陆萱之停了下来,陈莹便走上前来,却先不和陆萱之说什么,而是看向了旁边的徐氏。她面上似笑非笑,口中道:“徐嬷嬷亲自过来,那可见老太太是对三嫂用心了。到底是圣上赐婚,老太太须得另眼相看呢!” 陆萱之微微挑眉,但并没有说什么——这话既然陈莹对着徐氏说,她便不打算接话,只看看徐氏会如何应答。 徐氏听了陈莹的话,面上神色仍然是和蔼的,但语气就算不上和善了:“五姑娘过了年就及笄,是大姑娘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心中应当有数。” “你敢教训我?”陈莹露出一个错愕神色。 徐氏不紧不慢道:“五姑娘在家中口无遮拦,家里人还能勉强说您是真性情、心直口快,可若是嫁了人,在别人眼里看来,就是信口雌黄、信口开河,胡言乱语了。” “你大胆!”陈莹柳眉倒立,显然是生气了,“你敢这样对我说话?” “五姑娘且消消气。”徐氏仍然是不慌不忙的,“若是五姑娘不服气,这会儿就随奴婢一起去老太太面前,让老太太来给个公道,如何?” 陈莹听了这话,面色难看了一瞬,悻悻地哼了一声:“这种事情,倒是没必要闹到老太太跟前去。” 一旁陆萱之看着这情景,倒是觉得有趣了:陈莹在耿氏面前耀武扬威气焰嚣张,动辄就拿老太太出来压耿氏,还能把耿氏压得说不出话来,她原本以为陈莹应当算是老太太的掌上明珠——或者是最疼爱的孙女之类,可这会儿竟然又不敢去见老太太邹氏……细细一想,中间就有许多地方值得咂摸。 徐氏看了一眼陆萱之,又扫了一眼陈莹,然后恭敬笑道:“三奶奶,我们这先去老太太那边吧?” 陆萱之也扫了一眼陈莹,笑着朝她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便转了身继续往正院去了。 . 正院外面,早早就有小丫鬟迎着。 见陆萱之过来了,那小丫鬟先笑着行了礼,然后便跑进去通传,又殷勤地给陆萱之打了帘子,请她进去暖阁之中。 暖阁中,老太太邹氏正在熏笼旁坐着,耿氏则是站在一旁,面色十分僵硬。 陆萱之先脱下了大氅,然后上前去行了礼,之后便也只在旁边站了,并没有说话。 老太太邹氏看了一眼陆萱之,又看向了耿氏,清了清嗓子,道:“大太太把方才说的话,再说一遍吧!你们婆媳之间的事情,论理不应当闹到我这里来,可今日实在是让人有些看不下去了。” 耿氏抿了抿嘴唇,带着几分刻毒地看了一眼陆萱之,道:“陆氏不敬婆婆,公然顶撞,应按家法责罚!” “你可有话说?”老太太邹氏看向了陆萱之。 陆萱之轻嗤了一声,道:“太太想罚,那媳妇也只能听从了。只是太太也别怪媳妇气性大,媳妇从小娇生惯养、众心捧月长大,宫里面娘娘又待媳妇如亲生女儿一般,没受过什么委屈。这家法罚过,媳妇就要哭哭啼啼去诉苦了。旁的话媳妇也不多说,就只说安平侯府把媳妇当做下等丫鬟一样作践……” “你放肆!”不等陆萱之说完,耿氏怒喝一声,打断了她的话,然后委屈地看向了老太太邹氏,“老太太您看,这、这不就是在顶撞?!” “难道我说错了哪怕一句话?”陆萱之看着耿氏,嘴边噙着一丝冷笑,“我哪一句说错,太太只管驳斥便是。不过是说事实,太太还不想承认?” “你、你……你还在狡辩!”耿氏越想越气,可这会儿又不能拍桌子泄愤,只好狠狠地捏着手里的帕子。 “我狡辩了哪里?天未亮去太太房外叫起、早上与扫撒丫头一起给太太捧着洗脸水,这些事情难道是我没有做过?这些难道不是作践人?这些难道不是事实?”陆萱之语气冷了下来,“太太倒是说个清楚明白,这样含糊其辞,又理直气壮,便只让人觉得太太你在胡搅蛮缠。”顿了顿,她冷笑了一声,又道,“做媳妇、立规矩,晨昏定省,这些我都明白。只是太太须知,有些事情不可做得太过分了!” “罢了。”听到了这里,老太太邹氏不紧不慢地开了口,“这事情是大太太做得不得体。” “老太太……”耿氏眼眶一红,仿佛委屈至极,“这、这些难道不应当是媳妇做的?” “当年太太刚进门的时候,可有给老太太做过这些?”陆萱之讥讽地看着耿氏,“老太太可有为难你到这样地步?” “三娘这话说得在理。”老太太邹氏语气平和,“这些事情,当年我不曾这样磋磨过你,也不曾为难你,今日你这样为难三娘,便是不得体,闹大了说出去让人家知道了,就是丢了安平侯府的脸面。” “是……”耿氏听到这里,只用帕子掩面,仿佛真的哭出来。 “我知道你的心思。”老太太邹氏看着耿氏继续说道,“孟氏是不可能管家的,哪怕逸夏是你们长子,哪怕她是逸夏的嫡妻,只要我还在一天,她都不能管家。有一天我死了,侯府分家了,你们想怎么折腾怎么折腾,那一天我看不到,眼不见心不烦。” “可……”耿氏抽泣了一声,看向了老太太邹氏,“可是……” “没有可是。”老太太邹氏打断了她的话,“今日一见,三娘的确是极好的。敢说敢做,不卑不亢,是能管家的。她虽然刚进门,许多事情都不熟,但只要派个懂事的嬷嬷跟着就足够了。”顿了顿,她看向了一旁的徐氏,“今天开始你就跟着三奶奶,三奶奶从今天开始管着大房的事情,你帮着三奶奶搭手。” 徐氏应了下来,面上没有任何意外的神色。 陆萱之倒是十分惊讶,这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得管家? 而且是在和耿氏大闹了一场之后,管家权就到了自己手里? 她觉得有些微妙,想要推辞一二的时候,忽然又扫到了耿氏不情愿的神色,仿佛是心中报复之意已经满溢,她垂眸思索了那么一瞬,便应了下来。 “孙媳一切都听老太□□排。”陆萱之如此说道。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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