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常建的名气在这里就属名人,随便拦个人一问就能知道他的住处。柳轻候正要去寻他时想到件事跟九娘交代了,等交代完后又觉不妥。
九娘咯咯一笑接过钱后推了柳轻候一把,“你是个男人怎么婆婆妈妈的,我六七岁上就经常一个人到东市买东西,也没见叫拐子拐着跑了,放心吧,常先生住的地方我刚听到了,一会儿就到”
话说完,人转身就跑了。柳轻候摇头笑笑,迈步往常建借住的僧舍走去,沿途不时能听到路过房间里传出的读书声,内容无一例外都是太宗朝大儒,国子监祭酒孔颖达编订的五经正义
常建就在房中,不过却没读书,而是爬在一张香案上写着什么。天气本就冷,他为了借天光又把门敞开着,屋里也就愈发的冷。写不了几个字就要放下笔呵呵手,香案下的双脚也在地上不住的跺着。
柳轻候看着这一幕莫名的有些心酸,这可是真正的大诗人,是对中华传统文化做出了突出贡献的人,过成这个样子着实是不应该啊。
心下酸楚,脸上却不能显露出来,反倒要面带微笑,重重咳嗽一声走了进去。
“哎,无花你怎么有暇来了,快请进,请进”常建放下笔,一脸的惊喜,天气虽冷,但他脸上的笑容却因为澄澈干净,显得很阳光。
“今天实也是读书读的烦闷,来大荐福寺逛逛庙会,想着先生借住于此,特来拜会”柳轻候口中说着扫视了一眼房间。
僧舍历来都小,大荐福寺里的也不例外,也简陋的很,仅只一榻一案一凳及几个瓦器而已,“先生你……何以自苦如此?”
“你我既已定交,还称什么先生,委实见外。自苦?有吃有住我倒觉得还好,长安物价腾贵,居之不易啊”常建将胡凳让给柳轻候,自己在榻上坐了,说话时神情坦然,举止自在,脸上当真是看不出哪怕一点点的窘迫和不自然。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箪食豆羹居于陋巷而不以为苦,这是个真正能安贫乐道的真君子。柳轻候自忖自己是绝对做不到的,但也正因为如此越发对常建更多了几分钦敬。
历来伪君子见得太多,乍一见到真君子……这就是人中大熊猫,岂能不爱。
“先……常兄前些时不是受了寻芳阁礼聘下场为诗嘛,有那笔润笔,当不至于如此窘迫才是”
常建闻言笑笑,解释了一番。听了他的解释柳轻候才知道这时代的读书人想要赶个考是真心不容易。
长安,甚或是京畿道的还好些。若是身在外州这一路赶过来的食宿就不是个小数,往往路上得走好几个月呢,来了之后即便运气好能在佛寺找到地方借住,其他的花销也少不了。若是一次能考上前面这些也就不算啥了。
怕就怕的是一次考不上就麻烦了。唐朝科举是一年考一次。一次落第后等一年就又能考,这种情况下就让人为难了,回去吧不划算,留下吧钱粮又是个大耗费,但凡是不甘心的就只能苦捱,日子过的也就可想而知了。
常建就是进京赴考的第二年,已经考过一次,如今正等着参加天子回銮后开元十四年二月的进士科试。
苦捱了这么久,日子早就过的到处是窟窿了,寻芳阁那一注润笔虽然堪称丰厚,但把窟窿一填完也就不剩啥了。
常建解释完,看看门外天色,又侧身往榻角摸了摸后便起身邀柳轻候要到寺外一处酒肆一聚。
这还聚个毛啊,这样的酒喝了会烂肠子拉肚子的,柳轻候拉住常建要再坐坐,等等。
正说话间一阵儿轻盈的脚步声传来,九娘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些店铺伙计。伙计们有人拿着盆有人扛着炭,还有拎被褥,提酒提吃食,乃至提着文房四宝笔墨纸砚的。
九娘就站在房屋中间,在常建目瞪口呆的注视中指挥着伙计加被褥、生炭火、摆吃食温酒,一并临时给钱指派伙计去买灯油、买桑皮纸糊窗户,一桩桩一件件利利落落且无一遗漏。
堪堪等炭火烧旺,酒温七分,伙计们该忙的也都忙完走了,僧舍还是那间僧舍,但论及舒适程度给之前已不可同日而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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