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云歌和唐教授聊到了寒乌大学后山的事,他想开门见山问到关键,唐教授却对过往的悲剧耿耿于怀。
城市没发展起来以前是怎样的?诅咒和锦鲤为何如此具有诱惑力?
那些年轻人为何宁愿呆在大城市里被疯狂剥削,也不愿意回到家乡过安稳生活?
很多年前,丘陵,荒野,村子和村子之间隔着大段大段的空地。那时候几乎没有什么学校,也没有教育和文化发展可言。
天气不好就是满地的泥巴,天黑以后伸手不见五指,没灯没电是习以为常,有根蜡烛都要省着点用。尽管老人们也说那时候的天空很清澈,星月当空也能走夜路,可每每说起一些地方,却是夜里不敢靠近,宁愿绕远路也不碰那晦气。
精神和物质的旷野,荒草丛生。
正如许多都市流言所传,许多学校原本都是修建在乱葬岗之上的,阴晦凶煞之气不知是啥样也没见过。许云歌也知道传闻并非空穴来风,有些东西确实邪性得很。
近几年来,物欲横流,互联网的迅速发展,产生了一种贫富差距无形中缩小的幻觉。很多衣着亮丽的中高端人群出现在网络上,再加上直播、短视频、真人娱乐节目的风口,学生的消费习惯也发生剧变。
就好像,科技现代的思潮真的来临了一样。
实际上近几年来,每年国内在校大学生自杀总人数在1000人左右。
由于各类教育项目精神建设缺失顺带产生的个体压力,自杀率仍在不断上涨,胡小玉的悲剧,其实之是其中之一。
这并不是说,现在的孩子比过去更蠢了,更容易轻生和放弃。
恰恰相反的是,正是因为他们的聪明,让他们提前“吃”到了一般人吃不到的巨大压力。
首先是父母家庭期望,望子成龙盼女成凤的人家不在少数,国内大多数家庭实际上是产出于小县城、小农村。
真正一线发达城市的本地人,生活压力其实并没有那么大。
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纵使出身贫寒的孩子考得再好,一到大学,起码3-4年的适应相处期,任何人都能感觉到那无处不在的地位、家庭差距,进而形成巨大的心理落差。长期积累下来的高压,总有一天会爆发。
而且有时存在“善意的欺骗”,当现实状况和高中老师许诺、父母臆想的“一举成名”完全不一样,甚至发现自己多年来的努力完全没有屁用时。焦虑与轻生随之来袭,因为很多人,内心无法接受自己是个平平无奇无能为力的普通人。
就业指导课,不能解决公司领导潜规则的问题。
心理健康课,无法拯救思想观念异常落后的家庭。
心理被轻视,是因为大多数情况它治标不治本,贫穷没法治。
不说恋爱失败、攀比失败、就业困难等压力问题,就单说校园贷款的诱惑,还不上钱的利滚利,搞得不少人家破人亡。
这时,如果有人在你走投无路时告诉你:翻过那座山,找到那口井,你可以获得完全不同的美妙人生,你要不要试一试?
许云歌试了,他从一名被辞退的患病小职员,立即变成一名占了诅咒便宜还试图脱身跑路的鬼奴。
人生命运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如果负面情绪爆发,他也不介意利用诅咒适当报复一下痛恨的人。
“实际上我们学校就属于一线大学,也是大学生预防自杀心理辅导的试点大学,只是一直没有找到方向,如果我们早点能够找到方向,自杀现象也许就……”唐教授听赵文岚说,眼前这个戴面具的年轻人,就是幕后提供消息的线人。
只是许云歌不愿公开露面,今日特地询问一些细节疑点,可唐教授对学生的死一直耿耿于怀,他完全不够理智。
“……是的,胡小玉就是来自这一类家庭。我们学校有记录在案的,也有读完研究生的学生,出去找工作,不到2年就因为还不上贷款自杀,很多时候我们真的想知道,他们到底为什么放弃。”
“如果真的是大学造成的,我们改还不行吗?在学校自杀,对家庭对社会都会产生非常不好的负面影响。”
唐教授还是很惋惜胡小玉的死,她的死,对谁来说都是一场晴天霹雳。
每每回想她上课时努力想要证明自己的模样,却是心疼又无奈,沉浸其中无法挣脱。
许云歌左右一看,觉得唐教授还是太过温文儒雅,没有领教过社会风波上的暴躁洗礼。
干脆捅开话题进入喷子模式,赵文岚和唐教授不由得都看向了他。
“你也不要再纠结,寒门再难出贵子,很多人的自杀风险,都是可以计算出来的。这是普遍现象,全球都有。”
“随便举个例子吧,平凡毕业生工资算你月薪4000元行吧?房租押一付三,算你便宜点一个月1500元,都算月供,手机话费起码50元。大学里和运营商承包协议的狗屎宽带,月租也是50元左右。”
“假设一箱子衣服三年不换新的,食堂吃饭稍微好点一餐15元左右,早餐5块钱,再抠门点馒头咸菜凑合一天30元消费,月耗900元。”
“我们都知道物价每年都在微微上涨,现在一碗牛肉面都要14元了。还不说毕业以后,出去租房子、电费算你商业用电价格一个月90元,水费节约点10元,物业费懒得算,我给抹了。”
“应聘,参加工作和公司活动,人际应酬又成问题,若是准备上市人事主管要求你买西装,一套最便宜的起码也要几百块。笔记本电脑最多死撑5年就卡得受不了,办公用都够。”
“你再想想未来,你想在哪里定居,你在哪里买房,你的人生要不要一丁点娱乐产品,你要怎么教育孩子?一罐子好点的奶粉一周300块钱。敢不敢生病感冒稍微出点小问题,加班多了身体亏多少?”
“你真不买衣服不换手机?交友你一分钱都不花?别人吃聚餐吃烧烤,你要AA制混在里面吃几块馒头凑热闹?”
“要么就选择租得很远,每天在通勤上花费2小时左右,上班加班每天工作10小时起步,根本没有私人生活。领导常说,新人取得的工资取决于他们创造的价值,新人却说,我拼了老命都活不下去我为什么还要继续上班?”
“活该,90后离职率爆炸高,谁都不是傻子,出来混就是为了赚钱,不发工资我要活不下去,聊你.妈的梦想。”
许云歌语气平静:“在小县城,学习成绩决定一切。走到大城市,发现最后还是金钱管用,一切努力又被打回原形。最恐怖的是,这类人也无法辍学回家,因为家里连块田都没得种,他们无路可走。”
“骂他们理想化?其实我们只是出身条件比他们好一点。教育给他们造了一个共同的梦,现在又把这个梦摔碎,不教育又不行,不接受教育家庭又不好,基本上完全被淘汰。”
“……那么还是说,我们从小就告诉孩子不要快乐地活着,要去不断吃苦,拼了老命地吃苦,吃苦吃到最后一样一无所有,这样比较现实呢?不给他们任何希望,是不是就不会产生绝望。”
许云歌长长的吐了口气,自杀者的噩梦里,其实也有他自己的影子。能够如此深入地理解那些疯狂的恶鬼,也是因为他算是经历过吧。
“其实根本不难,只要有活下去,有慢慢变好的机会,他们就会抓住它。如果往哪走,怎么挣扎都是死路一条,最后就真的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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