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若是让保甲去做这件事,你们说说,各地保甲长会不会有所倾向,先救谁、后救谁,甚至不救谁?又会不会利用这项权力,集全村、全屯、全堡之力给自己先好好修房建屋一番再说?”

高务实的这番话,让在座的诸位大臣都陷入了沉思。他们中的许多人都是出身于地方,对于民间的实际情况并非一无所知。

一方面,他们当然也知道,在灾难面前,官方的救援往往难以及时到达,而民间的互助却是最为直接和有效的。一方面,高务实的怀疑与其说是怀疑,不如说是直指人心——肯定有很多保甲长会那样做。

从这方面来说,沈一贯嘲笑高务实不懂基层,那可真是大笑话了,高元辅这番话说得简直让人怀疑他不是自己干过保甲长。

不过沈一贯可没那么容易服软,他继续质疑道:“元辅这番话自然不无道理,但老朽却有一问:保甲长兼此差事,会有以上弊端,那么互助队自行其是,莫非就能避免以上弊端了?”

“完全避免自不现实,不过总能比保甲长兼差要好一些。”高务实并不避讳,直言道:“保甲长本就有不小的权力,再给他们更多,只会助长其在乡民之间的权威,即便有些不法之举,恐怕也很少有人敢于反抗。

相反,互助队的差事要单一得多,事发则聚民互助,事毕则各自散去,没有长期执掌某项权柄之隐患。况且,互助队只有互助之责,没有处分之权,乡民自也不必对这互助队的负责人毕恭毕敬……大家按着朝廷法度、平日良善来行事,何必怕你呢?”

按理说,沈一贯这下应该找不到能黑互助队的点了,但这就小看了一个老江湖非要做杠精时的能耐。

“既无处分之权,当地乡民若是不肯听从,这互助队岂非空有其名?”沈一贯摇头道:“吾恐乡野市侩之辈,不能体谅元辅这一片良苦用心呐!”

其实他俩个争论至此,就有些争论“人之初,性本善”还是“人之初,性本恶”的意思了——虽然并不直接。

高务实的意图在于,激发乡民之间的“善”,形成互帮互助的良好风气;沈一贯则是认为,老百姓市侩者居多,我有难时就希望别人都来帮我,别人有难时就希望大家别来烦我。

高务实当然知道这种市侩心理并不罕见,甚至人皆有之,但社会风气的引导从来都不能光凭口号,必须有人冲在前头做表率——“跟我上”永远比“给我上”有战斗力。这就是他当年的党为什么总要求困难面前必须“党员先上”。

如果你自己都不肯上,那么人民凭什么要上?

“既不可罚,便需要赏。”高务实淡淡地道:“我意在荣爵之中再填一类,名为‘义士’,用于奖励那些虽然并不富裕,但长年累月为乡邻广行善举之人。具体奖励措施,事后我等可以再议。不过本阁部也要提前说一句,‘义士’人选须有限制,田过百亩者不可为之。”

众官皆是吃了一惊,不过想想又觉得颇为合理,至少从道理上来说,这个“义士”确实能起到奖励先进的作用,可以引导社会风气向好。

萧良有马上出来帮衬,道:“此举甚善。有此激励,百姓人人以善为先,何愁君子之国远哉!”

于慎行作为礼部尚书,这时候肯定是要举双手赞成的,也道:“文者以治政为百姓尊之,武者以卫国为百姓尊之,富者以施恩为百姓尊之,然则百姓何以自尊耶?今元辅为之明示天下:行善可矣。”

话说到这个份上,实际上已经到了儒家宗旨的地步:理想中的君子之国啊!元辅这么做,往大了说,那已经不局限于“致君尧舜上”,而是“致万民于君子”了,这还怎么反对?于是大家纷纷表达赞同,一时间夸赞之声四起,几要掀翻内阁议事堂的房顶。

“而且,”高务实伸手阻止,继续说道,“互助队的成立,并不会影响保甲制度的执行。相反,它可以作为保甲制度的补充,让保甲长在管理的同时,还有一股力量能够组织和动员民众进行自救。这样,二制并举,既能让朝廷制度行之有效,又能正本清源,使民间互为彼善。”

沈一贯这时候也只得点了点头,道:“还是元辅思虑周全,方才是老朽轻易了。”

“那么,元辅所说的第二策呢?”于慎行问道,他对高务实的提议已经更有兴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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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第二策明天再说,今天吃尹锡悦抽象操作的瓜,耽误太多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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