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而突兀的笑声回荡在承发房内,引得外头不少差役纷纷瞩目,一时有些不明所以。
屋里,李师爷同样为之一愣,心说这又算是怎么回事?难道和他父亲四年前一样,生生让人给逼疯了不成?可这次逼疯张秀才儿子的……好像是自己?
张彦狂笑一阵后,便适时收了声,他可不想被人当成疯子轰出去。
笑罢,他怒目而视,抬手指着端坐案后之人,厉声喝道:“李孝廉!老父母敬你信你,重你用你,就是为的让你妒贤嫉能,排除异己不成?!!”孝廉,即举人的雅称。
妒贤嫉能?
李师爷惊愕无比,万未料到现世报来得如此之快。他才刚对张彦诛心了一次,不成想,对方反手就是一击,作此诛心之言,给他扣下那么大一顶帽子……
但,这真的有用么?
李师爷并不为其气势所吓倒,只怔仲片刻,便回过神来,冷笑道:“你说是便是了?为何不是你能力不足,不为县衙所用,因而心生嫉恨,挟私报复,意欲损我名声?”
张彦目光凌厉如刀,反唇相讥道:“事实胜于雄辩!你我在此做这口舌之争,有何益哉?”
“哦?”李师爷一脸不屑,“你认为,世人定会信你?”
“不敢说有十足把握,九成九罢。”张彦说完,转身就走,口中飘出一句话来,“万望先生好自为之,勿谓言之不预也!”
“等等——”
不知为何,李师爷心中犯起了嘀咕,只觉一阵莫名慌乱……许是因为这少年人表现得太过优秀了罢。待得张彦依言停下,转过身来,他连忙问道:“你打算……如何污我名声?”
“先生说笑了!”张彦淡淡瞥他一眼,揶揄道:“在下岂会行那龌蹉之事?”
顿了顿,又开门见山,直言威胁他道:“只不过,今日回去后,在下便会依着实情作诗一首,满城张贴出去……”
李师爷已经不太关心,张彦究竟能做出一首怎样水平的诗了。他现在只想知道诗的内容,心情可谓十分迫切。
对此,张彦倒是没有藏着掖着,反而甚是坦诚地道:“此诗,名为《谒萧山县李师爷有感》,落款我会写上「临浦无名小辈题」。”
“.…..”
李师爷恨得咬牙切齿,此子怎会如此妖孽?遑论诗中内容如何,只要其中能有两句朗朗上口,便真是一首打油诗又如何?
照样可流传于大众之间!
但这还不是最为关键之处。要命的是,这标题和落款联系到一起,本就给人以无限的想象空间。只要别人有心,稍微打听一下,便能知晓今日县衙里所发生的事情。
到那时候,他一定会被视为妒贤嫉能之人,名声也将随之跌落谷底……范围不仅限于士林当中。
某些好事者,甚至还会给他头上安几个名号,譬如「妒贤嫉能李师爷」,譬如「狐假虎威李先生」,又如「心胸狭隘李太和」……时人好以地望相称,李师爷来自吉安府泰和县,故有此称。
不用怀疑,一首诗词未必办不到这样的事情!
遥想公瑾当年,雄姿英发,却只因一本演义的广为流传,就彻底颠覆了其在世人心目中的形象,毁了身后之名……那个被人编排出来的桥段,叫做「三气周瑜」!
“李先生难道就不想知道,这首诗的内容是什么吗?”
“念!”李师爷高坐案上,目光直直注视张彦,半晌才从嘴里蹦出了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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