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得娇嫩?
安越望了一眼自己沾了一点油渍的手,她的手,哪里娇嫩了?
她家里普通,从小是干着粗活长大的,下田种地,她什么都干过,她也觉得很正常,她们村的姑娘家,手心就没有几个娇嫩的,也没人会关心她们手是不是娇嫩?要好好护着?
如何护着?
她们要干活啊?
她不是大家小姐,没有仆人伺候,就算家中活计不要她干多少,她自己的衣物,总要洗吧?
现在他说药膏?
她心里疑惑,想了很久,终于想起了是怎么回事,还顺便想起了两人之间许多事情。
是了,他送过他药膏,交代她好好涂药。
他还送了她银簪,哄着她时常带带。
他还送过她一个玉佩,告诉她,好好收藏。
他还每回她回家时都偷偷往她包袱里塞银子。
他还……
经常抢她的伙计干,批改学生的功课。
他还……
还替她洗衣物,绣鞋。
他还,还替她洗碗筷?
他明明是世家嫡公子啊?
他在做什么?
她侧着脸盯着他。
望着他一双白净的大手细细洗着油渍的碗筷,安越瞧着木盆里脏兮兮的水……
收回目光,低下头,悄悄吸了吸鼻子,可是却望见了自己的绣鞋,她这双绣鞋是他动手新洗、烘干的……
还有白日热乎乎很香甜的地瓜?
她张了张嘴,有些哽咽。
安越抬起头,重新盯着男子的侧脸,望了一眼他手中的动作,越发哽咽。
重活一世,她本来打算恨他的啊……
怨他的啊……
可是~
现在,怎么,想哭?
灶房里的油灯光线很温暖,打在他脸上瞧着他侧脸也很温暖,他穿着白衣锦袍,干着粗活,可看着身姿身形一点也不粗鲁,不仅不粗鲁还很好看。
她又望了一眼他手中拿着的脏兮兮筷子,看着他还有些笨拙的洗着那脏兮兮筷子。
她记得他从前教了他那么多次,他都学不好啊。
现在依旧没学好。
可是没学好,他还是在洗。
她慢慢动了动身子,紧紧盯着他,咬了咬牙,心中难受,她突然把头往他肩头轻轻靠了靠。
接着闭上了眼睛。
她靠着的男子,手一顿,男子侧着头看了一眼她,眼眸明亮。
“累了?等我马上洗完,烧些热水给你洗漱,就可以上床歇息。”
安越没说话,很安静。
范文书瞧着她这番模样,眼眸更加明亮了,他收回视线,尽量快速把碗筷洗好。
“我要起身换水洗碗筷了,再打水帮你把手洗干净。”他柔声道。
安越点点头,睁开眼,站起了身子。
他先打水给她洗手,洗好了,寻开来一块干净手帕给她擦干净。
再打水把碗筷洗好,收拾好,然后去灶台前瞧了瞧,打水洗锅,重新打水准备烧热水。
范文书坐在灶洞前的小凳子上,还拿了一张小矮凳放在自己身边,让安越坐着。
他不熟练地起火,烧起火来。
安越坐在他旁边的小矮凳亲眼看着他笨拙的生火,她没帮他。
等到他把火苗生好,她安安静静的,盯着灶洞里的火苗,也不知在想什么~
许久,她动了动身子望了他一眼,脸上有痛苦神情,她闭上眼睛,把头放在他肩头。
“累了就睡吧,一会我送你去房里。”感受到身侧人儿的动作,范文书道。
他想伸手把她搂进怀中,可他手上脏,只好放下想法。
安越没回他,只静静靠着他。
范公子看着身侧的美人儿,感受到灶洞里那燃烧着的火苗热浪,感觉自己的脸和胸口都要被这火苗热浪给烤焦了,他把手往自己衣袍下摆擦干净,伸出摸了摸她的青丝。
柔声道:“睡吧。”
过了一会,范公子瞧着锅中的水已经烧沸了,他瞧了一眼身侧的安越,小心翼翼地喊了她一声,没动静。
他一笑,把两只手往自己衣袍下摆擦干净,小心翼翼把人抱起,往房中走去。
月光下,白色身影抱着一个女子走过,后院正房中的一个老人透过开着的窗户把这一幕正好瞧在了眼里,他摸了摸自己已经白花花的胡子,想着刚刚瞧见的那两个身影,细细想来这一年他们的种种相处,开始沉思起来。
范公子轻手轻脚地把安越放在房中床榻上。
她房中油灯是亮着的,范公子借着油灯灯光找东西,他早就对她房中的摆设十分熟悉。
他在安越房中找到一个干净的小木盆,又找到一只大些的木盆,再轻手轻脚出了房间。
去到灶房,把木盆分别放在灶房地面上,又动身把灶洞里的还未燃尽的干柴抽了出来,放在一旁,这法子还是安越教给自己的,说是能节省干柴。
他想到安越,想到她刚刚靠在自己身侧的模样,脸上浮现笑容。
他去打水把自己手洗干净,再找到瓜瓢,往小点的盆里打了一些热水,从灶房装有凉水的木桶里加了些凉水,试了试水温,刚刚好,他端起去了安越房中。
安越房中静悄悄的。
他拿起屏风前挂着的一块干净帕子,把干净帕子浸湿又捏干,再轻柔地替安越擦拭脸颊和小手……
最后换了那只大些的木盆重新打起水来。
找了干净帕子给安越擦拭脚踝、小脚。
然后去寻个药膏,在油灯下给她小手仔细上好药膏~
等一切都忙完了,去找了个自己昨日新买的药包,给安越闭着的眼眶敷上。
瞧了她一眼,转身,出了房门打水给自己洗漱,换衣。
在自己房中忙了一会,写好一封信,放下笔,想起隔壁房中那的姑娘,他开门去了安越房中。
坐在她床榻前,帮她把被子仔细盖好。
守了她一会,给她换了个药包,才准备起身要走。
可不料,安越像是中了梦魇,轻声抽泣一声,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可她又抽泣一声~
范公子有些担忧地重新坐在床榻前,俯下身子,轻声唤安越。
安越的抽泣声却越来越多,他心里一急,轻轻摇了摇安越。
她身子越发颤抖,突然,像是惊醒,睁开眼睛,对上他的眸子,泪水一瞬间打开阀口,全部涌出。
范公子一愣,大手抚上她的脸颊,“别怕,我在,别说。”
安越眼泪越流越多,人却像是有些迷糊,哽咽道:“我想骂你一顿!还想不理你!想离你远远的!你是不好的!我讨厌你!”
明艳动人的小脸上流着泪水,柔弱无骨的模样瞪着他,斥责他。
他愣了愣?
这是怎么了?
“别哭,你想骂我就骂,我就在这给你骂,如何骂都行,别哭。”他大手一点点给她把泪水擦去,柔声哄道。
安越努了努嘴,瞧着他这张脸,眼泪却越流越多。
他心里急,急忙哄道,“别哭,你是做了噩梦吗?你想骂我就骂,我就在这给你骂!你要是不想看见我,我先回自己的房中,只是你别哭了......”
安越眼泪却越来越多,她伸手狠狠的扯着他外衫,愤怒道:“讨厌你!”
“好好好,讨厌我,你别哭。”
他一脸担忧瞧着安越,这张泪流满面的小脸可让他心疼了,他抚慰着她的后背,轻声道:“别哭,我最讨厌了~”
安越吸了吸鼻子,停止抽泣,伸出手,紧紧扯着他衣袍,“讨厌你!”
范公子摸了摸她散开有些凌乱的青丝,她之前头上簪着的木簪早就被他给她洗脸时取下了。
“好好好,讨厌我~”
安越张了张嘴,她还想说,她恨他~
怨他~
眼泪不争气的流了出来,她闭上眼睛,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想到那些过往,张了张嘴,如鲠在喉。
“我眼睛有点疼~”她哽咽道。
范公子摸了摸她的青丝,揉了揉她眼眸,擦掉她眼泪,心疼又柔声道:“别哭了,我去给你找药包来再敷敷。”
安越摇摇头。
可那男子还是动手去给她找了药包来敷上。
她闭上眼睛,她知晓自己这般模样很不应该。
可她想哭~
她给自己到找了理由,定因为这是晚间黑夜,人的情绪容易崩溃释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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