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在天色暗下来后又悄悄地下了起来。秦王府早早点上了灯,暖黄的烛光在雪夜中亮起,似乎能稍稍驱散夜的寒冷。

赵晴若已经备好了饭菜,正等着祁政,就见于慎又拿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

“王妃,这是杜侍妾派人刚刚送过来的汤,说是特意做给王妃和王爷品尝的。”

“杜侍妾让人送来的?”竹容疑道:“这杜侍妾平素都说自己身子弱躲着不见人,倒难得见她给我们这儿送东西。”

“王妃,要不要让人先试一试。”木锦谨慎地出声道。

赵晴若摇摇头:“这既然是她送给王爷的,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对了,王爷呢?方才就听见马车回来了。”

于慎撇撇嘴,放下那食盒回道:“元德说王爷要在书房偏屋换身衣服,一会儿再过来用膳。”

赵晴若闻言,看了看已经因为凉了又重做了一遍的饭菜,不知怎么突然想起了今日赵辰和她说的话,眉头一蹙有些担心。

而此时祁政正在书房,桌上摆了药和纱布。

方才在马车上的撕痛和湿意不是错觉,他退下了外衫,便见里衣的肩胛处已有点点鲜红。

“王爷的伤虽然不重,但伤在此处还是要好好养着不宜大动。”一个胡子花白大夫模样的老者正拿着剪子轻轻剪下原本缠在祁政身上的纱布,露出了男子肩上正在渗血的一道伤口。

“许大夫费心了。”祁政淡淡回道,没有理会老者的叮嘱。这位老者原是夏家的随行军医,后来夏家被灭,他便跟了祁政,如今也是祁政的心腹之一。

燕铭在一旁看着,蹙眉道:“属下抓到了人,但那些人都是死士,还未问话便都自行了结了。”

“无妨。”反正那些人,他总能抓出来。而如今他掩饰着伤不动声色,就是要看看幕后的人究竟敢做出多大的动作。

“王爷要注意自己的身子。”老者又叮嘱了一句,想将旧的纱布全都换下重新上药包扎。

祁政见状却道:“不用了。抹了药先包起来吧。”

许大夫眉头一皱:“不行,王爷的伤口裂开了,要重新清洗才能上药包扎。”

祁政又是拒绝,老者瞪了他一眼,但还是无奈地随了他。简单地上完药后,祁政便去用膳了。

见了赵晴若后,祁政还是没有将受伤的事情说出来。赵晴若注意到一旁元德担心的眼神,垂了眸也没有出声。

待祁政落座,赵晴若便让竹容将杜氏送来的食盒里的东西拿了出来道:“王爷,这是杜侍妾送来的汤。”

赵晴若知道这是杜氏特意做给祁政的,不过她没有必要计较一盘菜。但是看见了食盒里的东西,赵晴若不由得微微一愣。

人参黄芪乌鸡汤,是养气补血的药膳。

赵晴若只愣了一下,便收回了眼神。祁政倒是没看出什么,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她有心了。”

“听说你今日回了赵府,身子可好些了?”祁政问道。

赵晴若垂着眸,叫人看不清眼中神色,语气同往常一样温柔:“太医来看过,给开了方子。妾身已经觉得好多了。听说妾身妹妹的婚事要定了,便回府探望了一下。”

这话说得并无错漏之处,祁政便也信了没有多问,只是又叮嘱了一句要多多休息。

用完膳后,祁政便回了书房。许大夫一直等在书房准备给祁政清洗上药,但是今日祁政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江逍风又送来了密信,祁政忙着,便让许大夫先回去了。

许大夫给祁政这副态度气着了,转身骂骂咧咧地出了王府,但还是把药箱留下叮嘱了元德要记得上药。

其实祁政也不是不注重自己的身子,只是今日祁谨的试探和接连两次的刺杀都要他好好处理,便没顾得上这一点小伤。

夜雪纷飞,秦王府书房的烛火又燃到了深夜。

祁政从文书中抬起头来,伸手揉了揉眉心。门从外轻轻被人推开,寒风将雪吹了一些进来,擦过女子的裙边。

“怎么过来了?不是让元德传了话说本王今日便在书房歇下了吗?”

祁政对来人说道,看了看跟在后头进来的元德。

赵晴若将安神汤放在了身边的圆桌上,并没有走近书案。

“王爷连着几日都没有早睡,妾身自己放心不下,便想来看看。”元德在她身后垂着头。赵晴若要来,他也不敢拦。

“夜里雪重,还是不应出来走动。”祁政轻轻说了一句,将手中处理完的文书都收好。

赵晴若见他似是办完了事,才端起安神汤走了过去。祁政接过汤,喝了一口。温热的汤水暖了身子,缓解了几分疲累。

“正好本王都处理完了,回去吧。”祁政轻轻说道,便起身和赵晴若一同回去了。

主院的卧房离书房隔着一个松竹篱墙和一条长廊。出门时风雪仍盛,祁政撑起赵晴若方才来时拿的伞,和她一起走了回去。夜色深沉,谁都没有注意院墙边伸着一个小脑袋看着同撑一把伞走着的二人。

“往后不用等我了。”回屋之后,祁政仍赵晴若帮他退下衣衫,低低地说道。

“王爷政事繁忙,妾身也不能安心歇下。”赵晴若轻轻说着,退下了那一件烟栗色的外衫,动作突然一停,眼底映进一丝白色里衣上的鲜红。

祁政顺着她的目光一看,也看见了那血色,长眉轻蹙,刚开口想说些什么却听赵晴若转身向门外唤道:

“元德。去把药取来,再那一件干净的衣服。”

守在门外的元德应声进屋,看见这情形便明白了。他看了看祁政,然后转身去把许大夫留下的药取了过来。

“这是……”祁政想开口说些什么,赵晴若则打断了他、

“王爷伤得重吗?”

她没有问缘由,也没有问他为何瞒他。祁政不知怎么松了一口气,回道:“小伤。只是行动时没有注意,扯开了些伤口。”

赵晴若低着头让祁政在床上坐下,退下了里衣,便看见了男人肩上的有些狰狞的伤口。

赵晴若见过被施杖刑的沈嫔,见过口吐鲜血的桐灵,也见过含恨撞柱的祁李氏,但是真正见到被利器所伤的狰狞伤口,这却是第一次。

元德匆匆取了药箱回来,掸了掸身上的雪,上前道:“王妃,让奴给王爷清理吧。”

“不用了。”赵晴若掩下眼中的惊惧之色,道:“我来吧。你先退下。”而后她看着祁政道:“我给王爷上药吧。”

看着女子眼底的坚持,祁政点了点头,对元德道:“端一盆热水来。”

赵晴若是不懂得如何清理上药的,祁政一猜便知,但是他也没有拦她,而是一步步地告诉她该怎么做。

“先将血擦一擦。”祁政光着上身,赵晴若拿着布替他轻轻将伤口渗出的血擦掉,而后动作又是一顿。

其实方才赵晴若只注意到了那一道伤口,现在冷静下来仔细一看才发现男人的背后有许多道伤疤。刀伤烧伤,有浅有深,看着让人心惊,也让人……心疼。

祁政听着身后没了动静,刚想回头,却感觉到她软软的手指轻轻碰了碰自己背上的一处。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