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赫连瑛这种不信天命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比听见某位高僧在初次相见时,判定自己是天降凤命要来得惊悚。

她站在原地呆愣了许久,直到年轻的和尚上前靠近自己几步,才后知后觉地松开掌心。有道是僧人不打诳语,仅是一面之缘而已,那人犯不上要和自己过不去。

理智虽然在劝告自己,可赫连瑛对他的说辞依旧难以产生信任,毕竟这种虚无缥缈的命定之论,不过是嘴一张就能说出来忽悠人玩的。

“元清师父许是看错了吧,被您看中的那个楚三小姐,如今已经嫁进东宫成为太子妃了。”

“我知道你不是太子妃。”

俯身拈起一片枫叶,元清拂去上面薄薄一层露水,将之递到她手边,“施主能确定,叶子一定就是从上面这棵树上落下的么?”

赫连瑛闻言一笑,双指夹着叶柄转了个圈,内力暗蕴其中,不过是甩手的功夫,就将其稳稳钉在树干上。

“风从头顶过,南北东西无不可能,潇潇洒洒一片叶,自在轻盈四海为家。只恨小女子没生出一双慧眼,回答不了大师的问题。”

“施主眼明心清,倒是贫僧妄言了。”

抬手施了一个佛礼,元清眉头舒展,看向赫连瑛的眼睛里不再是目无空物的怜悯,反而盈荡着三分赞许。

参悟大道多年,他自诩心无旁骛,修得一身佛法护持灵台方寸,却不敢妄言佛门清净无垢。

清规戒律不过是执念上头横做枷锁,倘若心中困兽犹斗,终归是做不了数的。前有师兄弟破戒为鉴,此时赫连瑛的清明开阔就更为难得。

“一叶复一叶,叶叶生年年。往生叶非此生叶,今生事不与来世听。王妃娘娘此刻看穿业障,往后定当福运绵延,不覆前尘之辙,贫僧告辞。”

赫连瑛被他突然冒出的一堆大道理说晕了脑子,什么她看穿业障,她也没说什么啊?随口胡诌出来的浅显道理,元清是怎么看出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点到为止,天机不漏?未免也太让人为难了。

侧眸看向被自己钉在树上的叶子,赫连瑛指尖往上一点,顿时化为齑粉随着风的脚步四散而去。

现下细细想来,元清言语玄妙难测,也不过是说了遍前世今生。就算她真是被人夺了凤凰命的气运,前世实实在在是个中宫皇后又能如何?

烟尘尽消散,往事不可追。她总不能因为一个毫无证据的皇后推论,就非要在今生当个皇后才行,想想就可笑至极。

经此一事,赫连瑛再没有留在山上的心思,当即原路返回走下后山,赶巧在离门口还差几步时,撞见了前来找自己的傅蓁。

“你怎么跑这里来了?若不是元清师父提点,我都不知去哪里找你才好。”

“散步到附近,偶然发现山上枫叶看着极好,就自作主张跑上去,让你担心了。”

傅蓁长出口气,因为疾走而微微发红的脸,看起来比平时鲜活了不少,“以后要去哪,一定提前打好招呼,小舅舅既然把你托付给我,我必须尽到责任。”

“傅世子那边怎么样了,你把还愿的事都扔给他一个大男人,真的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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