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赫连瑛在督促老侯爷喝完药后,就回到母亲的闺房歇下了。

因为老夫人生前执意留下翠微阁,怕魂归故里的女儿找不到家,所以直到如今,这处院子都有被好好打扫整理着。

在这里,她可以发现母亲曾经生活过的痕迹。

用绢布扎成的粉蔷薇在白瓷花瓶里攒成一团,即使经历了十多年的光阴,依然拥有着最初时的明艳姿态。

那时的老夫人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坐在女儿屋子里,为她折了满满一瓶的蔷薇花,赫连瑛不得而知。

她只知道娘亲欠了侯府一桩平安喜乐,是无论自己拿出什么,都无法弥补的伤害。

幼时失母,她也不过是个刚断奶的孩子,活在别人记忆里的母亲冰冷又遥远,让她连对母亲的幻想都变成了空白。

说不怨恨,肯定是假的,只不过时间久了,她连怨恨都懒得再用力。如今回到母家,她才发现,相比于自己,母亲对平昌侯府的所作所为更是残忍。

因为她的一个决定,外公失去了最爱,这对于一个老人而言,是多么沉痛的打击。

赫连瑛无法做到置之不理,却也知道她根本帮不上忙。上一代的恩怨纠葛,即便再如何的仇深似海,那个结扣也没有握在自己手里。

可所谓的弥补又有什么意义呢?她毕竟不叫陆清池。

“明月,我有点想王爷了。”

执剪刀一点点剪下烛花,赫连瑛隔着珠帘看向守在外间的明月,眼神迷惘,“要是他在,说不定就能告诉我一个答案。”

“主子可以给王爷写信,上次那封已唤信鸽送至安州,要不了多久就能有消息。”

挑开帘子走进屋内,明月第一次违逆体统规矩,在主子跟前落了座。她伸手将赫连瑛手中的剪刀拿开,看着赫连瑛的眼神里,满溢着温柔。

“奴婢知道主子不容易,可在这个关口,再难都要忍耐下去。安州之事成与不成,决定了王爷下一步的路数,若不是非去不可,他也不会让您独自留在盛京。”

“其实,王爷心里是有主子的。”

像是怕赫连瑛不相信,也是为了让她不再纠结丧母之痛,明月干脆把知道的全都交代出来,就当是说个故事给她听。

而从明月的口中,赫连瑛听到了不同于自己亲眼看见的真相。

上一次吵架后,他真的有在反思,只因为自己不想见他,他就顺从着选择了沉默。

晚膳过后借口在书房里处理公务,其实根本无事可做,除了画画写字,就是一个人看着窗外发呆。

听说她不愿意喝药,便每每吃过饭后,都在屋内小坐片刻,亲眼看着她吃了药再走。

他做得那样不动声色,连赫连瑛都骗过去了,还以为只是为了面子上好过,才勉强自己和她共处一室。

“王爷其实,是怕主子恼怒他的,可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就连关心都是小心翼翼地,奴婢从没见过他对谁这样,包括那位裴侍郎夫人在内。”

“主子大概不知道,自从你主动示好后,王爷有多开心。大齐清王的手握过画笔,挽过长弓,唯独没碰过女人的头发。”

“可是那天,他偷偷找来奴婢,说是要学习编头发。奴婢当时听了,眼珠子都要掉出来!”

难得见着明月失了平日里的谨慎规矩,说话时手舞足蹈的样子逗坏了赫连瑛,笑着为她添了一杯茶水,赫连瑛眼神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奴婢从小在清王府长大,自然比谁都要清楚王爷的性子,他看着温善可亲,其实是最不好说话的那个。除非事情落到他头顶,否则便是别人死在他眼前,他都不会更改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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