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旌没能见到刘晔,却在诸葛亮处撞得头破血流,不论是经义辩难,还是治政方略,甚至是兵书战策,卫旌都被年纪小他四岁的诸葛亮驳得哑口无言,垂头丧气,缩在宿舍,灰溜溜数日不敢见人。还是步骘极力鼓励,又言大儒蔡邕之女蔡琰也担任学宫教授,开堂授课,才把卫旌从蜗牛壳里拉了出来。

蔡琰教授的是六艺中的“乐”,即音乐。据传孔子曾“问礼于老聃,学乐于苌弘,学琴于师襄”,苌弘即是“碧血丹心”、“苌弘化碧”的主角,师襄教给孔子大雅之音《文王操》。蔡琰也是从琴教起。蔡邕名传天下,蔡琰乃其嫡传,又是女子,开讲之日,学生云集,不论是刘晔这样已经在刘备势力中崭露头角的后起之秀,还是诸葛亮这样的天才少年,都巴巴地跑了来,足足有百人之多,将整个讲堂挤得水泄不通。都是知慕少艾的年纪,看美女的心思还是居多。

蔡琰出来教乐,心中其实是不愿的。她名昭姬,就代表着父亲蔡邕对她的期许——向班昭学习。班昭乃班固、班超之妹,以续写《汉书》、著作《女诫》闻名,因嫁到曹家,人称“曹大家(音姑)”,乃是一代才女。但是这个才女所著的《女诫》中却认为女性生来就不能与男性相提并论,必须“晚寝早作,勿惮夙夜;执务和事,不辞剧易”;在“夫妇”篇中,认为丈夫比天还大,还须敬谨服侍;主张“男子以刚强为贵,女子以柔弱为美,无论是非曲直,女子应当无条件地顺从丈夫;还强调“贞女不嫁二夫”。因此以蔡邕对蔡琰的教育,让她出来抛头露面是违背她的意愿的。

刘备前后世灵魂已经融为一体,心中却没有这么多拘泥,认为蔡琰既然有才,不用就是浪费,趁女人还没被后世礼教束缚得那么厉害,正要正本清源。因此他亲自召见蔡琰,努力说服。蔡琰不是个刚烈的性子,见刘备坚持,也只得依从。

开讲这日,她脸上蒙了一层纱布,只露出一双秋水明眸,仍旧是荆钗布裙,但腹有诗书气自华,整个人自有一番出众气质。她一上台,吵吵嚷嚷的台下顿时鸦雀无声,百十道目光紧紧盯在她脸上。

蔡琰被灼灼目光一盯,心跳如雷,脑中一阵空白,机械地挪到台中,坐在台上放置的一架七弦琴前,双手下意识地按在琴弦上,轻轻抚弄,铮铮作响。琴声入耳,蔡琰顿时清醒过来,顺势弹奏《鹿鸣》。蔡琰之父蔡邕乃是琴曲大家,著有《琴操》一书,将《鹿鸣》列为五大歌诗琴曲之首,其余四首分别为《伐檀》、《驺虞》、《鹊巢》和《白驹》。

《鹿鸣》一字一音,四五字一节,曲调舒缓,柔和有致,宛如春风拂面,又如笑意低回,十分优美。

既然是歌诗,是要唱的。但蔡琰并未开口,而仅仅弹琴。她指法娴熟,弹奏投入,将整个大讲堂都填满柔和气氛。

弹奏完一遍,蔡琰并不停息,又从头开始弹奏。这次有人开始低声唱和:“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卫旌转头看时,却是自己的死对头诸葛亮。诸葛亮还没到变声期,声音清亮,如同鸾鸣凤吟,十分好听。卫旌不甘落后,鼓起勇气,也准备开口,一个更大的声音响起:“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卫旌看去,乃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此人峨冠博带,长须黑密,相貌清秀,举止儒雅,站在讲堂后门处,并非学子,似乎是被吸引过来的路人,他开口高唱,旁若无人。在此人带领下,不少对这首曲子略懂的学子纷纷高声附和,将整个讲堂变成了一个大合唱。

一曲既终,峨冠中年人带头鼓掌,堂上掌声雷动。中年人眼圈发红,叹道:“不意又闻天音!蔡师后继有人也!”遥遥向蔡琰举手示意,叹息而去。

周围学子议论纷纷:“此谁人也?”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