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儿抚了抚玉笛,欠身行礼。
“贞儿只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一名宫女,偶尔得空回去偷看尚宫局的舞姬和乐师们练习,只略懂一些皮毛罢了,这曲《雁落平沙》贞儿只得尽心吹到此处,王郕王殿下见谅。”
贞儿拿出她绣有海棠花的锦帕递到朱祁钰手中,朱祁钰接过用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不禁长叹道:“蔡伸曾诗云:雁落平沙,烟笼寒水,古垒鸣笳声断。忆旧游、邃馆朱扉,小园香径,尚想桃花人面。”
贞儿响起昨夜郕王妃的话,接道:“桃花春色暖先开,明媚谁人不看来。”
朱祁钰顿时眼中多了些许无奈和温情,“想不到你还颇通诗书?”
贞儿微微一顿,“奴婢卖弄,让郕王殿下见笑了。”
朱祁钰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帕子,在贞儿面前晃了晃,“可为何你锦帕绣的是海棠?”
贞儿想要拿回自己的锦帕,朱祁钰却紧紧拿着,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因为曾经他说过,海棠是他最爱的花,所以她也喜欢。
“四海应无蜀海棠,一时开处一城香。贞儿虽是宮婢,但也是女子,这海棠盛开之时采下,染在指甲上做成蔻丹,各宫娘娘很是喜欢,奴婢也是极为喜爱。而且这海棠花红嫩娇艳,香味虽淡,却倒是显得不俗。”贞儿恭敬道。
眼前的贞儿在清晨的日光下略施粉黛,巧笑倩兮,美目流盼,显得格外秀丽清雅。朱祁钰心中一动,低头轻声道:“竟是这般原因。”
他的眼睛仔细上下打量了一番万贞儿,他府中的一众妃妾,论端庄当是王妃汪卿婳,论美艳当是侧妃杭洛依,可唯独万贞儿蕴有的纯良是他在帝王之家最难求得的美好,当他在宫中看到月光下一舞的万贞儿,瞬间就被她深深吸引了,目光再也无法离开。
“贞儿可愿当本王的侧妃?”
贞儿听到朱祁钰的话神色一怔,手心竟沁出了汗,她低下头:“郕王殿下说笑了,贞儿只是一名宫婢,她日得幸若能出宫,也只不过是嫁与一介布衣平民草草过完一生罢了,怎会有福气能嫁入皇家。”贞儿声音微小,她在害怕,这帝王之家怎是她小小宫女可以高攀?
微风吹起贞儿的发丝,桃花苑中树木的枝干随风荡漾,桃花片片落下飘游在空中,二人眼前景色甚是美丽。朱祁钰小心翼翼地将贞儿的锦帕揣入怀中,又道:“这玉笛原是父皇在时赐给我的,现在本王将它送与你。”
贞儿想拒绝,却被朱祁钰打断:“只许谢恩。”
“在本王面前你可以称自己的名字,不必唤自己是奴婢,本王从现在开始也不会把你当做奴婢来看待。”朱祁钰看着在自己面前的贞儿总是如此小心谨慎,心中也不禁难过,到底这皇室身份让他不能如常人一般,与喜欢的女子无所顾忌身份的看待彼此。
桃花苑的不远处,汪卿婳早已起身,她知晓朱祁钰每日必来此练武,特意将贞儿安置在桃花苑,今日早起特意带穗儿来桃花苑暗中观察,看来她的选择没有错,朱祁钰果然是喜欢贞儿,想到此处汪卿婳淡淡地笑了,那杭氏在这郕王府中盛气凌人的日子是不是就要到头了?
待朱祁钰走后,汪卿婳一个人来到了桃花苑,在木屋中见到了正坐在椅上在绣万寿图的贞儿,贞儿见汪卿婳进来连忙起身欲要行李,汪卿婳却按住贞儿道:“不必多礼。”
贞儿犹豫地坐下,汪卿婳瞧了瞧贞儿所绣的字样儿心中欣喜,果然她并未看错人,贞儿绣工远在绣纺之上,想必是得了皇后几分真传。穗儿将手中的托盘放下,关上了房门出去,屋内此时只剩下贞儿和汪卿婳面面相觑。
汪卿婳将托盘中的舞衣和头饰在贞儿身上比了比,不由赞道:“果然生的可人,王爷看了也定是喜欢。”
贞儿起身跪下,“王妃恕罪,贞儿不敢对王爷有所企图。”
汪卿婳看到桌上的玉笛,又道:“这玉笛乃是先帝赐予王爷的,没想到王爷竟送给了你,可见你在王爷心中的分量倒也是极重。”
但是汪卿婳却没有告诉贞儿,这玉笛是杭氏向王爷求了多次王爷都未曾割爱,如今将它轻易送给了贞儿,王爷定当是对贞儿动了情。
郕王妃扶起她,“本王妃是瞧得出来的,王爷是真的对你有意,若你能与我一同在这府中侍候王爷,我也会拿你当妹妹一样照顾,这样不好吗?”
汪卿婳见贞儿摇头,在旁边坐下,“你若是有所顾忌,不妨直言。”
贞儿顿了顿,欠身行了个礼,开口道:“贞儿从小侍候在皇后娘娘身边,承蒙皇后娘娘喜爱只在坤宁宫中做了一些洒扫和绣工之事,也未曾受过苛待。宫中周贵妃狠厉令下人慎微,杨淑女今日虽得陛下宠爱却也是得了周贵妃的毒恨,从小贞儿耳濡目染这后宫之争,也知晓这皇家之争并非只在后宫,前朝看似风平浪静,实则也是惴惴不安,贞儿只想独善其身,待年满出宫嫁与一农者为妻,找个倚靠便也是满足了。”
贞儿跪下,俯身朝汪卿婳叩拜,“多谢郕王妃不嫌,只是贞儿没有福气,担不得郕王侧妃这一殊荣。”
汪卿婳思虑一番,叹气:“罢了,你若不愿就罢了,起来吧。”
贞儿起身站在汪卿婳的面前,汪卿婳看着贞儿不由想起了幼时贪玩外出,与自己走散的妹妹汪卿岚,若是妹妹长大了想必也是如贞儿这样的青春芳华。
“以后你可以不必唤我一口一个王妃了,听着生疏,若你愿意可以叫我一声婳姐姐即可。”汪卿婳起身走到贞儿身边,微笑看着她。
贞儿不再紧张,小声地:“婳姐姐。”
汪卿婳心中高兴,然后拉过贞儿的手,“让我为你梳发装扮,万寿图的事暂且搁置,我教你跳舞。”
汪卿婳帮贞儿换上舞衣,这时她在宫宴之上跳水袖舞的衣衫,如今让贞儿换上倒有了一番清水芙蓉的纯净,继又将她的青丝挽成一个回心发髻,在发髻上佩戴了鎏金步摇与镶了秀珠的饰花,贞儿的脸上略施粉黛,肌色红润,汪卿婳满意地看了看镜中的贞儿,与她一同走到院中。
苑中,贞儿一身水袖衣随风翩舞,汪卿婳在一旁教授贞儿舞艺,穗儿恭敬地站在一旁侍候,虽只有一炷香的功夫,经过郕王妃指点贞儿的舞艺也是大有进步。
宫外的贞儿甚是惬意、安适。
此刻的宫中却是另一番忙碌的景象。
尚宫局的众女史都在忙碌着,安妃的册封典礼与万寿节的日子只差了三天,她们需要安排各种事项,不得出现差错。
尚仪局已将大典礼仪事务以及歌舞安排妥当,尚食局也将膳食列在纸上已请皇后过目,尚服局也在为安妃册封赶制华丽的服饰。
“安妃娘娘那边传人叮嘱过,必在衣裙绣有琼花,底色可用赤色,将皇上赐予的珍珠和琥珀绣嵌在裙摆之处,虽然废些功夫,但是加紧赶制想必还是可以的。”
说话的人是尚宫局之首程氏,模样约四十有余,是打先皇在位之时在宫中伺候的老人了,皇后娘娘对其也很是敬重,尚宫局众人也无一不尊敬于她。此刻一个小宫女急匆匆跑到了正在叮嘱尚服局的程尚宫。
“程尚宫,周贵妃娘娘正在往尚宫局的方向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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