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未然被中年人的事扰乱了心情,没有去书局看书,直接去茶馆包了小桌子听书。

结果今天的说书先生说的正是“前朝水灾的事”。

“话说永乐年间泗河水灾,民不聊生,到处都是背井离乡的难民,有一户人家逃到了郴州,郴州较泗河地段安乐有余,这一家人到郴州后,为了有个落脚的地方,就将家里的大女儿带到集市插草卖身,恰巧郴州县令夫人要换一批女婢,这家的女儿就这么进了县令府。”

顾未然想着这说书先生还真会与时俱进,惠州水灾,他就讲水灾。吃着瓜子继续津津有味的听着。

“这小姑娘去了县令府,因为模样甚是惹眼,不出两年,就成了县令的小妾,这一家子总算可以在郴州安定下来,可你们知,后来这姑娘发现了什么?让她决定下毒毒死县令老爷。”说书先生抑扬顿挫的语调勾起大家的兴趣。

“县令老爷有特殊的癖好,姑娘吃不消。”下面一群糙汉起哄。

“非也非也,这姑娘发现她们泗河之所以发生洪灾,就是这县令伙同工部的人偷工减料,后来灾情严重,上面拨款下来赈灾,粮钱又被这贪官截下大半。”

“这姑娘想起自己坎坷的命运都是拜这贪官所致,谋划了许久,终于决定每日在这贪官的饭食里加一指甲盖的□□粉,这姑娘胆大心细,终于在半年后毒死了贪官……”

后来的内容,顾未然没有听到,因为哥哥来了。

顾子易脸色不是很好,翩翩少年此刻黑着一张脸。“回去!”他径直拉着顾未然离开茶馆。

“哎……哥哥哥哥,我自己会走。”顾未然本来还想耍赖听完这个故事,结果发现自家大哥脸色极差,步履间很是急促,于是求饶,化被动为主动,自己走。

她拉着顾子易的衣角小跑着跟上他,“哥,你咋啦,明明早上的时候还意气风发的样子。”

“早些回去,我心里不踏实。”

两人走到之前顾未然停留的摊子前,顾未然突然被一个青衣小厮撞了一下,撞得她袖口里的暗兜都乱掉。但因为她一向带很多杂物,简单捋好就继续跟着兄长回家。

两人刚到家不久,就有一群侍卫模样的人冲进了顾府。

“户部侍郎顾胜临,现有人举报你贪污受贿,我们奉旨查办!尔等不要有出格的举动。”一个领头的侍卫举着一张类似搜查令一样的东西,眨眼间,家里就被这群人翻的凌乱不堪。

顾子易和顾未然看着眼前的场景,都很气愤,但看到爹娘一直默不作声,爹挺直了身躯一直目视前方,不卑不亢,娘甚至能端出一杯清茶给那领头。

“大人,公事辛劳,一口清茶润润嗓子吧!”顾娘放下清茶就又走回一对儿女前,仿佛刚刚的送茶举动只是顾夫人待客之道的一道程序。

那领头本来看到清茶很是不屑,他一直站在那,胸有成竹的等待结果。看到这一家子两个长辈气定神闲,小辈和丫鬟则像个鹌鹑一样缩着,顿觉有趣,就拉过椅子坐了下来,端着清茶惬意的跷着腿。

“各位也一起饮用吧,毕竟……以后可没有这机会了。”他斜着眼看向顾未然一家人,戏谑道。

“你……”顾子易气极,想冲向前去。

“子易,莫要受他的挑衅。”顾娘及时拦下他。

“娘,这谁啊,也太目中无人了。”顾未然低声问。

“在下乃京城都指挥使右使范归吾。”顾娘没有回答,那领头耳力惊人,直接自报名讳。

这时一个士兵拿着一封信冲到前堂:“大人,有发现。”

那领头打开信纸,一目十行,脸上的神情逐渐严肃,这时又有一个士兵拿着个褐色布兜冲进来,“大人,有物证。”

范归吾将信纸叠好收回信封交给旁边侍卫,拿过软兜,只见他掏出一个青花瓷底鎏金的放大镜。

顾未然睁大了双眼,“这……这,怎么会在这?”

范归吾眼风扫过那个小兵,那小兵从善如流,“这是小的在顾小姐的闺房找到的,只是这软兜藏在一套男装里。”那小兵用不怀好意的眼神将顾未然从上而下扫视了一遍,而后露出不怀好意的笑继续对范归吾说:“就是不知道这新奇物件,顾小姐是怎么得到的。”

顾未然偷偷看父母,顾爹低着头在沉思着什么,顾娘倒是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她连忙缩回头更显得羞赧害怕,“只是这放大镜,自己已经言辞拒绝不会低价购买,怎会出现在自己衣服里,还正好家里就被搜查了,这也太过巧合。”顾未然拽着衣角陷入思考。

顾子易看到那放大镜就怒视着妹妹,“这祸害精,怎么会买这种花哨玩意儿。”但自己的妹妹,再错不容许他人评判侮辱。“阿未喜欢女扮男装和我出去溜达,你手里这个,应该是阿未在街旁买的新奇东西,平时我的月钱也都给她了,买一个这个也不足为奇。

范归吾发出低笑,到后来越发张狂,“原来顾少爷和顾小姐的零花钱都可以买这有市无价的西洋稀罕物,在下浅薄,让大家见笑了。”

说着他收回信和放大镜,一挥手“押入刑部大牢!”

顾娘紧拽着顾爹:“老爷,你倒是说句话啊!这,我们家绝不会贪污。”

“夫人!”顾爹脸上露出痛苦无奈的神情,“怕是要拖累你们了。”

顾氏兄妹听到这话,突然觉得头顶的天空塌下来了。

“爹,我不相信你是这种人。”顾子易挥开旁边要来挟制他的侍卫,怒视着顾胜临。

“爹……”顾未然和月芽一众人都被吓坏了,顾未然红着眼睛望向爹娘。

“安分点!”侍卫很强势,给了顾子易一肘重锤,顾子易被锤的侧歪,但也老实了下来。

顾爹本来抿嘴不语,看向儿子那倔强的模样,最终还是吐露心志。“我顾某为人问心无愧与天地,为国忠心耿耿,为民鞠躬尽瘁。我没有做过侮辱我顾某人人生信条的事。”他郑重地看向在场所有的人,随后紧跟着一个侍卫走在前面。

“顾大人这份临危不惧的魄力倒是值得学习!”范归吾摩挲着案几上插在藏青色陶土插瓶里红色腊梅,嘴角带着讥诮。

顾娘虽被推搡着往前,但死死拉着一双儿女,顾子易抬起痛红的双眼盯着范归吾的背影,直到完全出了房间才收回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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