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博雅冲上公堂准备救人,结果被人生生无视了,心里头非常不是滋味,好在他这人宽厚洒脱,最后人命是救了下来,他也没有什么好计较的。
等薛宜收拾了东西准备回京城,薛博雅就跑来找薛宜了。
“你要回家了?”薛博雅踢了一下院子里的小石头,有点失落的说。
薛宜目光在他脚下的石子上停留了片刻,最后慢悠悠说道:“嗯,我要回家了,我回家之后,就不叫薛宜了,我叫周宜。”
薛博雅点点头背靠在那颗枯树上,惆怅道:“我知道,你要回家了,我也要回家了。”他笑了笑,眨了眨眼睛看着薛宜。
薛宜微微一笑:“你一定觉得我心狠手辣是吧。”
薛博雅沉默了。
薛宜苦笑,指着薛博雅靠着的那棵树道:“那棵树,原本不是枯的,里头埋了人,不知怎么的,就枯了。”
薛博雅后背一凉,赶紧站直了离开枯树。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薛宜。
薛宜淡淡道:“我离开的时候,二舅怕我受委屈,派了一个十分漂亮的宫人彩云和紫林一起照料我,还带着大笔的银钱。”她慢慢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轻轻说。
薛宜的声音很轻,她仿佛没有力气回想那些事情,但是她自虐似的说:“我来到这里,无亲无故,暗卫路上遇到山贼受了重伤,把我托付给雷家,书院里头的女孩子欺负我,没有人帮我说话,我刚来的时候可笑还以为自己是京城里独一无二的周宜。”
她的手指握紧,口中慢慢说道:“我总是同那些女孩子争吵,我来之前她们已经逼死过一个小店铺商人的女儿,我真是傻啊,怎么就不知道收敛,有一次我把她们惹怒了,黄佳宁竟然派人把彩云抓去了军营,她父亲是都尉,抓个女子进军营易如反掌,何况是个没有户籍的丫鬟。”
薛博雅眼睛瞪得老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薛宜笑了笑,却不堪薛博雅,她说:“这位宫人是二舅最器重的宫人,会各种宫中的文书,密押文字,出身大家,二舅常说把她带在身边就跟带着个宰相在身边一样,她在宫里,连步妃娘娘都要敬她三分。”
薛博雅压着声音道:“不要再说了。”
薛宜笑了,住了口,她开始走向薛博雅的身边,然后跪下去,用手去挖树根旁边的土。
薛博雅怕她伤了手,也跪下去帮她。
薛宜不说话,就一直用手挖着。
薛博雅不敢用眼睛去看她,狠命的用手拨开那已经结实的土地。他听见薛宜的抽泣声。
“别哭了。”薛博雅的心抽疼起来。
薛宜想要停下来,但是她忍不住,手上已经磨出来血,也忍不住去挖,她终于要离开这个地方了,可是她也带不走那个女孩了。
薛博雅咬牙道:“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薛宜淡淡笑了,将来的事情谁能说的定呢,回到京城,若是父亲没能得胜归来,她的日子也好过不到哪里去,就算有殷如墨护着自己,但是能保护自己一辈子吗?
尤其是,京城里的局势如今诡秘的狠,原先父亲在朝的时候,镇得住朝野百官,二舅又勤政爱民,同父亲同心同德,那些显贵们不敢有什么动作,父亲一旦不在,朝中妖魔鬼怪横行,二舅一向不管这些,骤然没了父亲的帮助,被这些人逼的焦头烂额。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糟糕的是二舅贵为天子,三宫六院的妃子,年纪不大,却生了不少的儿女,尤其是宠妃步夫人,生的儿女最为得宠,薛宜几次进宫,都见堂堂天子在手把手教步妃生的儿子薛修文写字。
他对二殿下的宠爱已经远远超过太子薛皓。
回到京城,必然也是一番血雨腥风啊。
薛博雅见用手挖的速度太慢了,便索性拔了自己手里的宝剑,用剑来挖。
薛宜感动的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薛博雅挖了好一会儿,终于发现了一个白色的瓷坛子。
薛宜慢慢将坛子抱在怀里,终于失声痛哭起来,这延绵不绝的冬日终于过去了。她的心痛苦的都要碎了。
薛博雅跪在她的旁边,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能默默用袖子擦拭自己的宝剑,他擦得格外认真,一下一下的仿佛对待一个绝世珍宝。
薛宜瞥见了薛博雅的动作,轻声问:“薛公子,你的宝剑很漂亮?我记得你说,这是御赐之物,还说是陛下赐给薛子青大人的。”
薛博雅沉闷的摇头:“哪能啊,这是我爹给我的,这是他原先随身的佩剑,我离开家的时候他给我的。”
薛宜凝神看着他,觉得他的脸上有一丝丝的寂寥。
或许他的父亲已经不在了吧。
薛博雅见薛宜止住了哭声,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你马上就要回京城了,路上小心。”说着他自嘲的笑笑:“有殷将军保护你,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薛宜点点头:“我会的,你也该回家了,你看起来很想家。”
从此,我们各自回到自己的家里,再不会见面了。
薛博雅点点头:“是啊,我该回家了,我已经好久没有回家了,我祖母,应该很想我的吧。”
薛宜听他说起祖母,觉得有些奇怪,问道:“你的父亲母亲呢?”
薛博雅黯然道:“我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父亲,我父亲不喜欢我,或许他再也不想见到我的吧。”
薛宜愣了愣,方才她看到薛博雅那样宝贝他的那把剑,以为他们父子的感情很好,但是听他这么说,好像又不太对的感觉。
薛博雅拉着薛宜一起站起来,他黯然看着薛宜,抿唇说道:“我记得你曾经说我不像是庶出的孩子。”
薛宜有些尴尬起来,薛博雅的脸上喜欢挂着笑容,他笑起来明亮可人,一旦生气了也是生机勃勃,可是他这样寂寥的样子真是让人不知如何是好。
薛博雅淡淡道:“你说的对,我的确不是庶出的孩子,只是,我父亲是庶出的,我祖母待我父亲很好,就像是亲儿子一样,我父亲却不这样想,他很嫉妒我伯父,我看的出来,伯父是我父亲永远的阴影。”
薛宜没法理解,她家里只有自己一个女儿,父亲也是亲兄弟二人,自己的伯父很年轻的时候就去世了,听父亲说,他们的感情很好。
于是薛宜就认真的听着。
薛博雅淡淡的笑了:“我伯父很早就去世了,家中的爵位都传给了我父亲,我小时候,父亲很喜欢我,后来他便不再喜欢我了,因为我越长越像伯父,他见到我,便不开心。”
薛宜劝道:“或许是你想多了。”
这个薛博雅还真是倒霉,他家的事情可真是够好玩的,其实也能理解,一个人好不容易取代了兄长得了爵位,哪知道自己的儿子不像自己反而像哥哥,真是够糟心的。
薛博雅轻柔的笑了笑:“我也希望是我自己想多了,我应该回家了,或许,我离家这么多年,他想我也不一定。”
薛宜扑哧一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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