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沈昭君,眼睫一垂,他都知道他不乐意了。当然也不是什么大事,无非是熏香重了,摆设浮了,屏风的图案与样式不合,估计连墙上那副字他也瞧不上。

哦,他肯定也瞧不上容清的出身,一个戏子,的确是辱了沈公子的眼。

但是……

朕乐意!

雍理侧身,索性枕了容清腿上,闭眼不看沈君兆:“爱卿莫不也是为了立后之事?”

李义海那老东西就是沈家的狗腿,成日里恨不得把这江山改姓,他敢来提立后的事,肯定是沈君兆的意思。

沈君兆眉峰蹙了蹙。

雍理没看到,继续说:“这后宫的确不能终日无主,立后之事可以提上议程。”

沈君兆顿了下,声音四平八稳:“陛下心中可有人选?”

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雍理这火气直窜脑门,就差脱口而出一个“你”字了!

好在元曜帝不想做那商纣隋炀帝,稳住了。但情绪稳住,心绪稳不住——李义海果然是沈君兆指使的,他就这么巴不得他立后?他就这么想看他成亲?

雍理到底是躺不下去了,他坐起身盯着沈君兆:“沈相可有建议?”

沈君兆头戴七粱朝帽,两侧有代表着相权的玉带垂下,衬得肤色恍如冷玉,他姿态恭谨,却难掩清贵:“立后虽是国事,却也是陛下家事,还需看您心意。”

容华殿一时沉默。

容清默默退到后侧,束手立在赵泉身旁。

雍理坐在罗汉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沈君兆。

在某件事上,元曜帝很像他早亡的父皇,都是野性难驯。

泥腿子出身的先帝是入赘到雍家的,怎么能拿下这偌大江山,至今都是百姓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趣事。

只有一点是毫无争议的,沈家功不可没。

与雍家的泥腿子出身不同,沈家三朝望族,数百年传承只怕比诸多皇室都要矜贵。

能在乱世稳住不亡,又在盛世收住不骄,沈家着实厉害。

沈争鸣不提了,开国功臣,大雍名将,更是帝王之师,半生荣耀已数之不尽。然而雍理觉得,放眼沈家数百年,最厉害的却是眼前这位年纪轻轻的当朝宰相。

和自己的父皇一样,雍理无比喜欢沈家人的清贵矜持,也无比讨厌这融入血液刻进骨髓写在姓氏里的骄傲。

沈家人甘愿为人臣,却心性比天高。

眼前的沈君兆尤其如此。

立后。

若是让沈君兆知道他想立他为后,只怕会一剑捅死他。

雍理轻吸口气,慢声问:“朕的心意?”

沈君兆垂眸。

雍理走下台阶,站到了沈君兆面前:“爱卿难道不知朕的心思?”

沈君兆略微抬头,黑眸定定望着他:“擅自揣度君心,是为死罪。”

雍理能怼死满朝文武,却轻而易举能被眼前人给气昏头:“沈昭君!”

他压低声音,把这三个字咬在后槽牙上。

被当众唤了儿时戏称,沈君兆不气不恼,依旧是平心静气的模样:“陛下慎言。”

雍理轻吸口气,怒极反笑:“好,很好。”

沈君兆没有接话。

雍理忽地转头,看向恨不得躲到角落里,让自己消失的容清和赵泉。

帝王视线威严,赵泉瑟瑟缩缩。

容清好一些,只面色也有些苍白。

雍理却一改面色冷凝,大步走来:“躲去那儿干吗。”

容清谨小慎微:“奴怕扰了陛下和沈相。”

雍理对他笑得温柔:“清儿做什么都不会扰了朕。”

说罢他牵住了容清的手,走到沈君兆面前:“朕心悦容贵人,想立他为后。”

扑通一声。

整个容华殿所有宫女太监包括容清自己都跪下了。

站着的唯有雍理和沈君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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