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魏府已近黄昏,远天阴得发灰,雪很小,却下得很密,这回魏从曳没有心情打伞,这么冷的天,街上人少,他甩了甩鞭子,慢悠悠回了魏府。

阿时早就煨了汤,还在灶中烤了几个地瓜,顺道将腌好的酸菜切成片放到锅底,烤得微糊时夹出来,能酸得人直眯眼。

鹤青坐在灶边,柴火烧完的余热烘得脸皮发紧,她是回来之后被阿时抓过来的,衣裳都冻得发硬,阿时非说她冷,连魏从曳的汤都大胆分了她一般。

阿时拿了一小杯蜜来,“这蜜里头我加了山楂,你淋到地瓜里边,尝尝。”

鹤青还是嫌腻,只尝了一口,更喜欢烤酸菜的味儿。

阿时笑道:“公子就喜欢甜口的东西,大夫人常说,公子取了媳妇儿,将来肯定要生个甜滋滋的姐儿。”

她好奇,“为何?”

“我们那儿的老话,男娃儿喜甜,长大了生女娃。”

鹤青闷得很,阿时却好像很喜欢她,一会儿戳戳她的脸,一会儿摸摸她的发,“庆儿,我能不能叫你庆儿?”

“嗯,能。”

“我听说,先前从知府家回来的路上,你们遇到刺客,可惊险是不是?”阿时眼里带着憧憬、羡慕,“你竟能护着公子,你真厉害。”

鹤青摸不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便干脆含糊应了一声。

“若光看你的脸,我定会认为你是个好乖好乖的小姑娘。”

那双沉黑的眼眨了眨,阿时一笑,“这么看,也好乖,”她粗声粗气地开玩笑,“嫁我做媳妇儿吧?”

鹤青不禁一笑,正要说什么,外头来了人,“阿时,公子回来了。”

“哎,好,”她提声回道,“你帮我把汤拿去裕华堂,我再炒两个菜!”

那侍卫面生,从前没见过,像是醒来的,可同阿时又熟稔得很,鹤青没管,只接过阿时递来的小炉,薄薄的铁皮里头装了几块有些烫手的碳,上层放着四五个地瓜。

这还没完,另一口灶里还架烤了野兔肉,肚里裹着花椒和香料,表面洒了辣椒,方才用锅盖扣住,这会儿熟透了,正好拿过去。

她力气大,走得快,到了裕华堂,却发觉气氛不如往常轻松。

听说柳如裴是要随赈灾队伍一块儿走的,这会儿却出现在裕华堂,脸色不太好,魏从曳自顾自喝着汤,苏逸澜见她来了,忙打眼色:赶紧哄哄。

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跟鹤青提过这个要求,她目不斜视将东西放下,正准备走,魏从曳忽然出声:“庆儿,来,坐着一块吃。”

鹤青脚步一顿,回来坐下了。

苏逸澜:“……”

魏从曳帮她盛了碗汤,撕了条兔子腿,态度好得让人不自在。

鹤青:“公子……”

魏从曳温柔一笑,“吃啊。”

“啪!”

发怒的却不是别人,柳如裴将筷子一放,压着怒气,“阿曳,你简直在乱来。”

魏从曳神色不变,“我怎么乱来了?”

柳如裴道:“你如今的身份不是贵公子,而是一县的父母官,怎能严刑逼供?”

“可大梁律例上并未写,审犯人不能用刑?”

“但,但那二人,你明知自己如今处境,为何还这般毫无顾忌?”

魏从曳笑:“如裴误会了,我只是想知道他们背后主使,追回银子而已。”

“若是如此,你更该低调行事,莫要打草惊蛇。”柳如裴苦口婆心道,“若不然,好容易抓住了狐狸尾巴,却断于此处,岂不是得不偿失?”

厅内不过四人,苏逸澜仿佛并不上心,国家大事不如饭桌上的烤兔子来得有吸引力,光兔子还不够,他还盯上桌边的烤地瓜,却又怕弄脏了手,便凑近了鹤青,“庆儿,能不能给本公子剥个地瓜?”

鹤青颇为新奇地看他一眼,对方眨了眨眼,买好求乖的姿势摆得很不错,鹤青是头顺毛驴,她不说话,抬手拿了个小一些的地瓜,慢条斯理地剥起来。

恰恰好,阿时做好最后两个菜过来,苏逸澜投桃报李,忙给她盛了两勺腰果,“多……”

道谢的话没说完,只见旁边伸来一只手将地瓜截了去,魏从曳温声道:“多谢庆儿。”

说罢,他不给苏逸澜发作的机会,转过去继续和柳如裴争辩,“如裴,西北不比上京,乱世当以严治,我祖父说过,我若不凶些,他们便会认为我好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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