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荒并没蔓延至大荒,却危及边关,还有传言说关外胡人今冬亦是愈发艰难,就算两国前年才收兵言和,订下友邦建交国书,但胡人反复是为常,他好似半点没为此打算一般
也不对,此两月大小事不断,这几日魏从曳行事更是堪称狠绝,他在等什么?
思及此,鹤青竟有些坐不住,她放下茶杯要走,墨卿忙起身拦住她,“小鹤,你要去哪儿?”
她道:“天色不早,我该走了。”
墨卿顿恼,“可我们才相见。”
鹤青道:“我改日再来便是。”
墨卿下意识不干,但触及她那双眼,又怕她不高兴,悻悻收手,“那说好了。”
“好。”
说完,她转身就走,二楼一空,青年怅然,片刻后张大夫悄悄摸上来,“东家,如何啊?”
他气闷道:“不如何。”
“那我教你的,你可用了?鹤姑娘对你有救命之恩,你只需摆出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的姿态,烈女怕男缠,鹤姑娘迟早会喜欢你!”
“可我……”墨卿皱眉,随即双手成拳,似在鼓励自己,忐忑道,“那,那我下次定要试试!”
“庆儿姑娘回来了。”
“庆儿姑娘。”
鹤青才从偏门入院,连着几个下人同她问好,她面无表情点头,若这些人晓得她真的来历,不晓得会摆出何种表情。
想归想,脚下却麻利拐进一更清净的路,魏府的前身是康乐侯侯府,虽不太清楚侯门闭绝的缘由,当光看院落排布也能依稀想象当年光景。
从前的猛兽园推翻重建成藏书阁,高而密的雪松傲立在前,木槿婉约在后,不甚规整,倒野趣得很。
鹤青生就不是个读书的料,能识文断字也是被范正直逼出来的,只是路过,却见柳芳婷批了上等的狐狸毛斗篷从藏书阁中出来。
柳如裴已赴梁县,只得将她留在这儿,听说是她藏身于仆从中,入西北省地界后被柳如裴发现,无奈才带到这里。
这姑娘眼里,鹤青鼻子不是鼻子,眼也不是眼,多看一会儿就怄得心口疼,鹤青识相得很,转身回了远路,不与她争高低。
柳芳婷抬了抬下巴,护紧了手中的书,径直往曲别居去了,前头比武打赌的事儿众人已忘,便是记得谁又敢提?
她歇了数日的心思又活泛起来。
只是平日里守备森严的曲别居,今日倒闲散得很,柳芳婷的犹疑,半刻不到便被少女心思给压倒,猫似的放轻了脚步,偷偷凑到窗户边去。
“公子,遥疆那边回来的探子回报说……”
说什么?说姓贺的二当家,那可是那片地界儿上响当当的大人物,不过有个问题,人家不姓贺。
安命将手中密信递给魏从曳,“公子,您自己看吧。”
柳芳婷恨不得将能就地生出千里眼、顺风耳来,室内两人声音压得低,叫她怎么努力也就听见个“二当家”、“遥疆”云云。
她抱紧了怀里的书,正准备选个更好的位置,前额忽地一凉,柳芳婷下意识想道:下雨了?这房子还漏雨?果真是穷乡僻壤,连座好宅子都没有……
边说,她抬手抹掉湿润的一点,余光却瞟到指尖一抹红,“咦?”
不过小小一声,屋内安命警觉道:“谁?”
短暂的凝滞后,房内被暴力破开,伴随着的还有柳芳婷无措的尖叫,她被一把扔进来做挡箭牌,安命险险收刀,霎时抱了软玉温香满怀。
柳芳婷吓得语无伦次,“那,那人的刀,滴,滴血,好多……”
话音刚落,整间书房各处窗户被破开,四名黑衣蒙面人从四方攻来。
而相对的,本是安静的书房内,数十个影子应声而动,两相对立,安命抽刀发问:“何人派你们来的?”
领头刺客不答,提刀刺来,魏从曳被护在后方,更为清晰地瞧见这些人的路数。
相比赴任那次,或者上回从齐府回来拦路的江湖人,他们招招取死门,一看便是专门做死人生意的路数。
其中一名刺客单刀破了暗卫阻拦,颈间鲜活血液飞溅至书桌面,暗卫抽搐倒下,竟是连一刻钟都没扛住。
魏从曳握紧了手中长刀,正欲搏杀,侧方暗卫了解与之缠斗的黑衣人,转而攻来,兵器相碰杀意迸溅,暗卫打得吃力,几招之后腹部被刺,他只得改为双手刀。
魏从曳加入混战,要取对方空门,却见窗外又跃入一名黑衣人,提刀划破他肩膀,皮肉绽开,魏从曳疼得浑身紧绷。
安命紧跟在后横劈对方腰腹,顺道将柳芳婷扔来,“公子,我护您出去!”
“啊!”柳芳婷才一睁眼,险些被眼前锃亮的薄刀骇晕过去,两忙往魏从曳怀里躲。
后者一把将她扯向身后,既免了身体接触,又能护着她。
众人里,唯有冲着他的那名刺客有遇神杀神的气势,手起刀落,不过片刻杀近前来。
魏从曳做好了迎战准备。
“噗嗤一声,刚才来护他的暗卫身体一抖,努力控制着面部表情,却依旧十分痛苦地闷哼出声,那刀尖自他背后捅进,肋下穿出,刺客抽刀,一脚将他踢开,刺眼的红在地上晕开一大片。
魏从曳双眼发红,他瞧清了,这伙人里他便是领头,杀起人来最狠最快。
忙提刀要挡,被对方猛地一砍,刀身一分为二,只后半截连通刀柄还在他手上。
柳芳婷捏着他的外袍,脑子一片空白,只一瞬,她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一把拉过魏从曳,扑向了对方刺来的刀剑。
冷血如魏从曳也不禁自内而外地愣了一愣,待要再拦已来不及,但不过转瞬的功夫,那副铁打的心肠神魂归位,他又不禁想道:柳芳婷若是死了,魏家顶多吃些亏,若是死不成,他怕这辈子都摆脱不了了。
然而这自打出现后便神佛莫档的刺客,毫不留情举起长刀之时,忽然浑身一震,扭曲的面部肌肉被面巾遮挡,只一双眼尤为狰狞。
那情态和刚才暗卫死前毫无二致,魏从曳打晕柳芳婷,只见黑衣人心口冒出一指长的刀剑,血斑点点溅在他自己的蒙面巾上。
上一刻还在用此法杀人,下一刻便被还施彼身。
刺客不可置信地瞪大眼,他在血雨里走了千百回,除了一身本事,全靠本能活命,而让这次对危险的察觉太过迟钝,以至于后背暴露在他人眼里。
他缓缓转身想要看看究竟身死谁手,可剧痛之下,他自以为用了填海移山的力道,却不过转动分毫。
待他缓缓倒下,魏从曳这才瞧见被完完全全挡住的人究竟是谁。
她用的不是自己所赠宝剑,而是蛮族大汉最喜的那种长柄弯刀,斜斜从人肋下用力刺入,破皮断骨,直取心脏!
女子两腮微肉,分明还带着稚气,纵然身上沾满了血,还是能看出原本秀雅的竹纹红冠白鸟冬衣,和她原本的名字十分相配,鹤青,长风载鹤,直上青霄。
魏从曳毫无所觉自己盯了她太久,直到安命出声提醒,他这才转头,环视一周,除去魏府暗卫,前后来袭的刺客皆是罕见高手,如今死伤一地。
安命凝眉请罪,“是属下轻敌了,前后九个刺客,房中只有八个,还有一个应是见势不妙,逃了。”
魏从曳抿唇不语,半晌,沉声道:“怕得就是他不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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