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士子。”
见十月表情诧异,明悄解释:“虽然殿试的榜还未张贴出来,但是既然会试能够过关入围,那便多半差不了。何况还是我爹爹找人把过关的,更当是有前途的那种了。士子好啊,出身有的挺普通的,要是我父亲今后提携一下,官运自然恒通。嫁过去既不会受欺负,失不了荣华,我父亲还能得个不看门第,只爱才华的好名声,一举多得。”
朝堂朋党之事最令天子厌恶,此乃自古常理。可在明悄口中,这种结党之事却说得如此轻易,足见这为相府之女行事放肆,基本不把朝廷忌讳放在眼里。
李远在翰林院当差,工作的很大一部分就是监督。朋比为奸、结党营私更是言官们抨击的重中之重。十月在家常年耳濡目染,对于此间厉害,是十分清楚的。
十月所惧,在明悄这里根本不以为然。明悄非但不以为然,甚至把自己的婚事都当成了彻头彻尾的交易,说出来如此平静无谓,更是令十月感到不可思议。相府权势之大,由此亦可见一斑。
明悄梳完头了,对着铜镜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的云鬓。婢女退下,她站起身来对着十月,脸笑意淡薄,好似浮了一层似有若无的寒霜。
“十月,”她的声线里有一股子凉意,“这些话我可是都交代给你了啊!你想想,咱京师贵胄的女子里面,我跟谁走近?至于连这种终身大事都找来商量?只有你,只有你我可以信任,只有你我可以依赖呀。”
这话倒不假。
十月觉得跟明悄关系止于好友,那是她自己的感受。因为她说不不喜欢京师贵女这个圈子,对谁都只是做到该做的,心里面却并没有那种闺蜜的感受。毕竟她不想落个孤傲的名声,到头来还是给她父亲添麻烦。
可对于明悄来说则是另一种状况——她出身太高,人人都来巴结,她不需要跟谁有特别的亲近。唯独十月,为人礼貌、温和,又比别的贵女有趣,她平日里有什么事情总会想到十月。
因此在一众贵女中,明悄说不有什么特别亲近的人,但十月是其中最突出的一位。
所以碰到眼下的局面,她来找十月帮忙,倒合情合理。她对十月说的那番话,也不算虚言。
如此一来,十月就不好多说些什么了。
“那好,”她对明悄点点头,又说:“只是你我都是闺阁女子,虽然平日里在外抛头露面并无不可,但如今是有男宾来访,按照礼数,总不能直接见面吧?”
“当然!”听到十月应承下此事,明悄喜眉梢:“这次又不是公开让我择婿,是我父亲让几个年轻后辈登门罢了。我们这些女眷按理都不能出来见面。所以这次咱们只能悄悄的!”
“悄悄的?”
十月的预感更遭了。
***
相府的客厅都有好几个。根据明悄提前得到的消息,这次是在其父明正的一间大书房。书房分里间和外间,里间读书写字,外间用来会朋,两者之间无墙为堵,其实是连起来的。不过书房与外间连接的另一侧还有一个小小空间,摆着一张小榻,方便主人休息。这个空间也有一扇后门,用来与书房后面的院子联通。由于是提供休憩的空间,故而这里用一道阔大的屏风与外间相隔。
明悄的打算,就是她与十月两人藏在那屏风之后,窥视前来的男宾们。
这举动实在有些鲁莽,说得难听点,是不顾自己闺中女子的脸面。要是被首辅大人发现了,那还不知道是什么后果。十月自然是不情不愿的。但先前明悄一番诱劝已经让她再难反驳。此外,她的内心其实也有某种隐秘的好奇:好奇今天的来宾里面,会不会有那个兰阇?
带着着隐秘的好奇,十月冒着风险,与明悄一起来到大书房的屏风后面窥视。
书房里,宾主交谈甚欢,端茶送水的仆人都从正门进。室外春意正浓,虫鸟日渐活跃,鸣叫之声传入,平添了几分嘈杂和生机,但也更好地隐匿了明悄与十月的行踪。两人眼前这屏风更是提供了良好的隐蔽。它十分阔大,由花梨木及云母制成。花梨木框架雕花繁复,精彩绝伦。而其中镶嵌的几幅云母则更为稀有少见——这云母尺寸暂且不说,其天然纹理似有若无,细细观之,如云如雾,如山如海。更关键的是打磨得还极薄,有一种朦胧的通透感。不过好在这屏风背后光线黯淡,两人只要别靠得太紧,外间的人便看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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