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当然想学制作傀儡的技艺,但庆毫无疑问是不会教的。
这可不是什么奇技淫巧,而是能够杀人的艺术。就算不用来做坏事,随便想想,十月也能想到十来种利用它发财致富的方法。
能够自动行走的傀儡。这是多么伟大的发明,能够创造多么巨大的价值。
不啻屠龙之技的东西。庆又怎么会轻言相授。
甚至连那天那个“稻草人”也已经被庆处理掉了。先是被拆解,稻草用去给圈里的动物保暖。躯干四肢则被捡到厨房当柴火烧。
好在十月先前拨开稻草人的肚皮看了一眼,大略得知了其中的关窍。里面有木构、齿轮、筋腱之类,这些东西都很常见,可是经过一番巧妙组合,却迸发出了惊人的结果。
十月尝试着复原,但屡屡失败。
毕竟从看到做,有一段漫长的距离。何况当时十月虽然看见那些关窍,但仍然无法完全复原。至于个中原理,更是并不知晓。
她的努力自然被庆看在眼里。庆在旁人眼里仍然是疯子的模样。可在只有她和十月两人相处的时候,庆眼里的奚落和鄙夷,肉眼可见。
十月就好似一个
十月没有放弃,没有认输。只要一得闲,她就开始摆弄那些手工。这种闲时打发时间的爱好,自然也引起了其他女奴的注意。女奴们问她在做什么,十月总不好说实话。否则的话,她们认为那稻草人与她有关可怎么办?
于是她说,自己在做傀儡,傀儡戏用的那种傀儡。
你还会傀儡戏?
十月不得已,点点头:我会傀儡戏。
她不会。但没吃过猪肉,好歹见过猪跑。十月看过的傀儡戏,那可是海了去了。
于是,她果真做出了几个风格各异的小傀儡,以掩盖自己在偷偷研究稻草人的事实。女奴们的生活何其无聊,几乎没有任何娱乐。于是十月的这点儿小玩意自然引起了很多人的好奇。
经历了之前阿绿的事情。女奴们的心理渐渐有了改变。那种刻意的敌对在死亡的恐惧面前已经不再重要。十月为人不坏,甚至可以说是相当聪明。她们打从一开始就不讨厌她。无非只是为了排挤疯婆子。而现在既然排挤不成,阿绿还莫名地死去了。她们就不再在乎这事儿。待十月也同常人。
于是有人主动过来问十月:“你做的是什么?还挺好看。”
得知是傀儡之后,曾经看过傀儡戏的人就惊异地追问:“是傀儡戏吗?啊,十月!你还会这个吗?”
她们就默认十月会了。有一个人怂恿,就会有许多人怂恿。怂恿的次数多了,就有些盛情难却的意思。十月勉为其难,只好多做了几个傀儡,然后告诉她们:“我的确会。”
十月的确会。毕竟她那么多年的傀儡戏不是白听的。所谓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她没亲自玩过傀儡戏,但胜在多见多识,所以当这些女奴问她究竟会不会耍傀儡戏时,她满口答应下来。
然后,十月就真的给她们表演了傀儡戏。
起初演的一出是花木会,这是讲才子佳人的,没有武生戏,手头操纵起来就简单很多。这出戏十月记得还算清楚,但演得实在僵硬。要真讲效果的话,她要是靠这手艺去茶楼讨生活,怕是明天就得饿死。
不过,女奴们的反应却很热烈。
毕竟她们都是一群可怜的女奴啊。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一个个戴罪之身,活着就是苦大仇深的,平素更遑论什么娱乐。
所以,十月的傀儡戏一出来,她们就上了瘾、入了迷。
她们开始跟十月亲近了,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她们在为奴之前多半也是那穷苦的人家,看戏这种事情一年才有那么一次。十月见多识广,要征服她们自不在话下。虽然她手里的傀儡制作得很粗糙,虽然她摆弄得很拙劣。但她们毫不在意。
她们变得非常接纳她,开始跟她说话,帮她做活儿,甚至在她很晚回来时留上一碗热汤饭。在女寝通铺,十月也不用跟庆挤在角落了,开始拥有了可以睡在通铺任何一处的特权,因为总有人想要拉着她说话傀儡戏给女奴们打开了新世界,但这还不够。她们有的人迷上了故事,觉得光看戏太慢,就缠着十月讲。恰好十月最不缺的就是故事。
女奴们的反馈令十月获得了极大的满足。她没想到这个小小的举动既掩饰了自己的真正意图,还帮助所有的女奴都从阿绿的死亡中慢慢走出。
当然,还是有人不高兴的。庆。
庆很不高兴,她的不悦都写在了脸上。不过令她不高兴的,并非十月与女奴们走近,也非才子佳人的无聊故事。而是在十月制造的傀儡上。
“你做的都是垃圾。”在无旁人的时候,她直接讽刺十月:“那也配称为傀儡,可笑,你趁早收手,别辱没了这个行当!”
十月被她讽刺,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在内心看到某种可能。她反唇相讥:“你觉得不好,自有人觉得好。而且在这个地方,喜欢我做的傀儡的人,远远比不喜欢的人多!”
“狗屁!狗屁!”庆发起狂来。虽然知道她并不是什么疯婆子,但发怒的场面还是让十月有些忌惮。不过十月没有就此收手,反而镇定地把自己的傀儡都收起来,用一个背篓小心地放好。她这个动作愈发刺激了庆。让庆觉得,她是真心爱惜那些“破烂”。
庆狂躁起来,一个健步冲到十月旁边,不等十月反应,一脚踢翻了那个背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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