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怔住:“和平又有发现?”说罢指了颜公公出去跑腿。

“是,臣女发现此方有些怪异。”

钉子很快就找来,林汝行将生满铁锈的钉子扔进盛着药液的茶盏。

须臾,钉子上的铁锈便开始溶解,淡绿色的药液也慢慢变成黄色。

“嘿,武召王你快来看,神了,这药竟然能除锈。”

陈士杰仿佛忘了跟祝耽的夺妻之恨,招手像个孩子一样招呼祝耽来看热闹。

又过了片刻,钉子上开始长出泡泡,铁锈溶解的比刚才更快。

直到泡泡不再增多,陈士杰捋了捋袖子,就要下手拿出那根钉子。

“别动!”林汝行急忙提醒。

陈士杰吓得立马缩回了手,颜公公拿了双筷子过来,林汝行小心翼翼地将钉子夹出来,掏出自己的手帕将钉子擦拭了几下,刚才还生满铁锈的钉子瞬间光洁如新。

“哇,这药连陈年铁锈都能除掉,难怪擦在贵妃脸上会灼伤呢。”

陈士杰大惊小怪地叫了一声,祝耽则一直盯着林汝行,眼神里满是探寻之意。

“能除铁锈,代表药液里含有强酸。”说完林汝行托着那枚钉子递到宁太医眼前,宁太医看了一眼,笑说:“郡主所言极是,想必娘娘就是拜此药所赐,药性太过刚烈。”

林汝行蹲下来,死死盯着他:“怎么?这药难道不是宁太医炮制的吗?”

宁太医面色一凛,摇头否认:“微臣只是想借张太医的方子尝试一下,还未来得及动手,怎会是微臣炮制的?”

“那得罪了。”林汝行迅速探出手去抓过宁太医的衣袖,捋起外边的官袍,翻出内里的白袖边。

陈士杰捂住眼:“这是要干什么?”

林汝行笑笑:“宁太医这白色袖边上染了绿颜色,自己还没发现吧?”

宁太医再也笑不出来,尴尬地将袖子拽好:“太医们时常接触药剂,在所难免。”

“呵,你这袖上沾染的明明是绿矾,你将绿矾放入蒸馏釜中煅烧,然后将蒸出来的气液收集再冷凝,最后将制得的药液加入张太医的药液中,对不对?”

“郡主说的仿佛是制造硫酸的方法,可是微臣要硫酸作甚?”

“那就要问问你自己了,若问不出来,都对不住你今天都快把肺咳出来了。”

陈士杰悄悄凑近林汝行:“他为什么咳嗽啊?”

林汝行冲他笑靥如花:“因为绿矾在煅烧过程中,会产生二氧化硫和三氧化硫气体,这两种气体刺激性和腐蚀性极强,所以宁太医才会咳嗽不止。”

没做好劳动防护赖谁啊?

不过她现在十分庆幸张子瑞不在场,不然的话十万个为什么铁定是跑不了的。

宁太医冲林汝行拱手:“郡主果然见多识广,可是微臣的咳嗽是每年春季必发症,实在与郡主所说无关。”

林汝行眨眨眼:“我没猜错的话,张院使被撤职之后,宁太医是太医院院使的不二人选吧?”

宁太医刚要开口,她又问了一句:“张子瑞调戏宫女,也是宁太医给御史大人告的密吧?”

皇上和皇后娘娘再次陷入蒙圈这事态发展怎么越来偏离轨道越远了呢?

“宁太医!郡主所言可是事实?”

皇上又开始生气了。

宁太医不愧是只老狐狸,到这步上也不见心虚:“皇上明鉴,若微臣是为了做院使,告密确实可以得逞,但若说微臣制药陷害贵妃娘娘,所为何图呢?”

林汝行觉得这事离真相大白只差一步了,但是她人微言轻,最后一层窗户纸,她是没有立场捅破的,就看皇后娘娘了。

皇后此时正在蹙眉沉思,估计这一桩桩一件件她还需要时间理出头绪。

韵贵妃也在座上目光游离,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皇后出神地盯着韵贵妃,嘴角渐渐浮出一丝笑意。

“韵贵妃,是时候去服安胎药了吧?”

韵贵妃赶忙起身:“多谢娘娘提醒。”

皇后也起身:“本宫送送你。”

韵贵妃满目疑窦,只好点头应下。

二人慢慢走出了殿,只剩皇上一头雾水。

“哎呀,是本宫手拙了,本想为妹妹重新系一系这面纱,谁知竟滑脱了。”

殿内众人纷纷扭着脖子朝外看去,皇后命道:“如鸢,你来侍奉你家娘娘回宫。”

如鸢爬起来便出去,皇后娘娘带着笑回到殿内。

“太医和奴才们都先带下去吧。”

清菱临走时,特意转到祝耽面前,郑重地给他磕了一个头。

祝耽冲她点点头,她面带安心出了殿。

殿内顿时清亮许多。

皇后将贵妃的面纱递到皇上面前,指了指最上边的一圈:“皇上请看。”

一圈明显的红色印记,其他地方也有不明显的红色沾染。

“这颜色一看就是胭脂了水又蹭上的。”陈士杰颇为得意的说。

皇后白了他一眼:“你又如何得知?”

“嘿嘿,臣弟经常给府上的侍女”

“住嘴!”

皇上突然大吼一声。

殿内死一般的沉静。

皇上他终于想明白了,韵贵妃这个局做的属实精密,步步为营事缓则圆。

“经查,张院使父子系被污蔑,即可释放官复原职,赐百石安抚。女官清菱、太医院宁太医欺君罔上,按律赐死。韵贵妃治下不严,纵奴构陷官戚,念其身怀龙嗣,降为中才人,永世不得晋封。”

皇上步履沉重地走下龙椅,一边念着口谕一边走出了励治殿。

至此,韵贵妃毁容一事终于尘埃落定。

“她先是在皇后宫里吃了闭门羹,没请到药方,心中不愤。

清菱想尽办法偷窃了张子瑞的药方却丝毫不见疗效,愈加嫉恨。

恰好此时阮大娘又送上门去,只是见了面才知道阮大娘递来的药也无法使用,嫉愤交加,于是便想迁怒报复。

思前想后就和宁太医合作,她跟宁太医允诺手里有张太医的小辫子,只要张院使被连坐下马,宁太医马上就能就任。

宁太医被张院使压制多年,张子瑞又业务精湛,再过几年也难说不会接任院使之职,那他升迁便再无机会,于是答应与韵贵妃合作。

宁太医按照张子瑞的方子重新炮制了药液,但是偷偷加入了绿矾烧制的硫酸。

如鸢侍药的都是张太医的方子,她最后一次侍药之后,被清菱借口支开,换了含有硫酸的药液摆放,所以如鸢不慎蘸上时指腹被灼伤。

最后韵贵妃假装被药液毁容,宁太医配合说胎气大动,以至龙颜大怒。”

宫道上,陈士杰缠着林汝行将事情经过跟他捋了一遍。

听完他难得严肃正经地叹了口气:“欲望果然是魔靥。”

林汝行心里也有些沉重:“其实韵贵妃的目标一直是皇后娘娘,只是他们没算到阮大娘的事情会败露,当时想退而求次,拉不下皇后娘娘便将我拉下,一直到宁太医露馅,才是真正认栽。陈大人竟然不怨恨韵贵妃么?”

陈士杰笑笑:“欲望这种东西一旦滋生,贪嗔痴色皆在其中,可惜人们想要的东西往往皆是不可得、不可住、不可把握的。我只庆幸皇后没有被牵涉其中,至于怨恨,倒也没有。”

林汝行略微有些吃惊,没想到平时看起来嬉皮笑脸从没正形的陈士杰,倒是个哲学大师。

看来自己对他了解的还不够。

抬头便看到陈士杰冲她一揖:“告辞。”

林汝行嘴里也说道:“告辞。”

是啊,告辞了,这一页终究是翻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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