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曦想后退,但手腕脚踝都被手铐紧紧铐在铁质的床架上。可就是如此,他也没有放弃过挣扎,双腕被坚硬的金属手铐边缘磨得血肉模糊,两只脚腕更是因为用力过度脱了臼,正以奇怪的姿势扭曲着,泛着血痕和青肿。
“性子真是烈啊!”老头狞笑着,露出仅剩几根头发的秃顶。他丝毫不介意对面人憎恨至极的眼神,反而十分享受。
楚曦的下巴也早就脱臼,嘴巴无法合上。从喉管中涌出的血水从唇角溢出,顺着他苍白的脸颊弥漫开来,像是在腮边开了粉红色的花。
老头似乎被这一幕取悦到,动作也愈发粗暴。
少年双眼逐渐合上,生命力似乎随着他的动作慢慢消散开。在这污秽之地,宛如一支陷于肮脏淤泥的纯白菡萏。可花儿是脆弱的,经历罪恶的摧残之后,花瓣已凋零,呈现出濒死的美感。
施暴者似乎很得意于眼前所见,他干脆找出钥匙,拧开了少年双手双脚的手铐,觉得他已经丧失了反抗的能力。然而他没想到的是下一秒就被少年用膝盖按在膝盖下,泛着冷光的手铐的链条深深陷入老头暗黄的脖颈,因抽烟泛黄的手指在脖子上乱抓。
“嗄……哧……”
老头想喊手下进来救命,可此刻只能勉强发出几声喉音。他充血的猥琐面庞充血发紫,浑浊的双眼开始上翻,已经没有空气能顺利进入气管。
可少年的手劲丝毫没有放松,哪怕手铐的金属环已经勒入手腕的伤口令附近的血管呲出血来,他都无知无觉似的,将仅剩的全部力气都爆发出来,牢牢攥着手铐勒在老人的脖子上,然后收紧、收紧、再收紧。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楚曦觉得像是过了好几个小时,屋外终于传来了敲门声,老头的手下来请示事务,他这才发现自己已经维持同一个姿势很久了,身体僵硬得宛如石胎泥塑得一般。
铁铐的一端从五指间滑落,手上黏腻湿滑。他低头看去,发现自己的双手沾着猩红的血浆。老头的脖子已经被他勒得用力,金属链条竟生生陷进去切断了动脉和气管,浑浊腥涩的血浆喷了满床满地,也溅了少年一身。
楚曦目击自己的所作所为,并没有什么应激反应,只觉得原本就肮脏不堪的自己被污血一浇更加恶臭了。
门被人踹开,几个老头的忠心手下冲进来,目睹眼前的猩红纷纷举起手中的枪。
少年望着一只只黑洞洞的木仓口,反而觉得如释重负。
从小到大,他处处与人为善,乖巧做个好孩子。哪怕是一些觊觎他外表的人对他不怀好意,除了冷言拒绝,他甚至没有恶语相加过。他知道自己只是白洁领养来骗楚父的工具,但至少有那么一种时候——在白洁和楚父对他一口一个“乖儿子”、楚雯姐姐对他露出亲切笑容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有了家,有了所谓的家人,他体会到了被关心、被爱护、被珍视的感觉。
可末世来临,一切都变了。那些虚假的亲情转瞬即逝,他的亲人们为了一口饱饭,为了所谓的能被庇护,为了能生存下去,双手将他奉献给了这个什么汪行长。哪怕知道等待着他的将会是无穷无尽的凌-虐,他们依然没有丝毫的犹豫,亦没有丝毫的不忍。
木仓声混乱地响起,像是丧钟鸣响。子弹的速度很快,他几乎来不及感受肌肉被子弹击中的痛楚,似乎只花了一个呼吸的时间他就没了知觉。
在死之前,楚曦天真地认为死亡应该是疼痛的,就像电视里那些躺在病床上忍受病痛折磨着的人们所面对的。又或者是意料之外的不甘,比如出车祸去世的那些人们。也有的时候是惩罚。他曾记得路过一栋写字楼,有个讨薪不成的员工从顶楼一跃而下,想通过自己的死亡制造舆论,去惩罚他那黑心的雇主。
但,等到自己真正亲身经历的这一刻,楚曦品尝到死亡的滋味却是孤独。
没错,只是孤独。
可是没想到,孤独竟也是如此可怕!
宛如黑色深渊一般的孤独将他一口口吞噬,整颗心都寒得发慌。他觉得自己就如同一只失去鳍的鱼,在乌色的汪洋大海中被海浪肆意拍打、被海流随意冲刷,最终被旋涡裹挟着,没有一丝反抗之力地被拽进海沟之中,被巨大的水压挤扁碾碎,最终无声无息地灭亡。
迷迷瞪瞪之间他伸出一只手,明知是无济于事,却本能地还想着抓住些什么。
随便什么都好,能让他的坠落能稍微缓上一点,能让他略略有些方向,能让他不会觉得极度绝望……
五指张开接着收拢,掌中没有半丝反馈。他的举动,哪怕拼尽了全力依旧是枉然无用的。除了空气,似乎没有什么会愿意为他停留。
可接着,他却突然感觉一只柔软的手附上了他的脊背,一个温暖的躯体将他包围住,然后背脊上传来轻轻地拍击感。
于此同时,有道轻柔的声音隐隐在他耳边细语着:“没事了,没事了。我陪着你呢,我陪着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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