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倒是没什么感觉,把一旁的汪富海吓得不轻。着急忙慌里屋取来披风,踮起脚给殿下披上。

“这才二月下旬,远远没到暖和的时候,殿下可得仔细些别着凉了。”

陆之珩垂眼看着汪富海披上来的披风,不置可否。

窗外雨声叫人心烦意乱,他提笔蘸了下墨汁,想在纸上写点什么练练字静静心。笔尖触碰到宣纸上便不再听他使唤,什么《兰亭序》、《快雪时晴帖》一个字记不起来,回过神时铃兰二字已跃然纸上。

心头烦闷丝毫未消减反倒更加汹涌,陆之珩扔下笔粗鲁地揉乱纸张团成球掷向不远处,纸球不偏不倚落进炭盆,火光渐渐将它吞没,化作灰烬。

他脑海中又浮现出临康三年那个大雪天,她浑身是血、眼中含笑,在他怀中没了气息。耳边是前日过宣武大街时,那似有似无的笑声。

怎么就是忘不掉,这孽缘还要纠缠他到什么时候。

这时南蕙轻轻推门进来,盈盈一拜,轻声唤他:“殿下,平昭公主来了。”

陆之珩面色一改,恍若无事发生。“知道了,请她到正堂等我。”

“是。”南蕙应了声,瞟了一眼太子殿下身侧的汪富海,不自禁地抿了下唇,转身离开。

片刻之后,陆之珩从书房来到正堂,平昭公主坐在客座上,见他打远处走来,放下茶盏起身上前欠身一拜。

论辈分平昭公主是长女,是皇帝的第一个孩子,是陆之珩的姐姐。论尊卑陆之珩是太子是储君,而平昭是臣下,宫中极为看重尊卑规矩,君臣有别,礼数难免。

陆之珩没受全礼,微微侧过身避开,随即抬了下手示意免礼:“长姐不必多礼,坐下说话。”

“谢过殿下。”平昭公主目视陆之珩坐上主座,才回到方才的位置落座,“我这个时间过来,没打扰殿下读书吧?”

“不妨事。”陆之珩一笑,“长姐此来是为何事?”

平昭公主关切地问:“我听说你前日夜里请了太医,身子可还好?太医是怎么说的?”

宫中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小小的东宫掺杂了不知多少人的眼线,陆之珩从没想过那天夜里昏迷的事情能瞒住谁。

此刻迎着平阳公主满怀关切的目光,他叹了口气自嘲道:“太医说是近日劳心伤神太疲累了,按时服药、休息几日就能好,长姐无需担心。”

平昭公主默默叹了口气,不免想起前些天的事情。陆之珩在德政殿被父皇训斥了一通,不出半个时辰便传遍宫中,不少妃嫔私下里议论,却没几个人知道其中详情,父皇究竟是为何发火。

她张了张口,欲言又止。说的直白了怕陆之珩面上无光,心里又不好受。

思虑再三,只柔声道:“那就好,昨日我去德政殿请安,父皇还问起你的病情,对你很是关心呢。你知道父皇对咱们一向严厉,嘴上刻薄些,心里还是疼爱的,纵然说了什么重话,你也千万别往心里去。”

是吗。

陆之珩自嘲地笑了一下,想到父皇和林贵妃母子在一处时,何时有过严厉、刻薄。

“我都明白。”

平昭公主看得出他眼中没有多少动容,心里担忧不减,但也知道多说无益。

“对了,我今日来还有另一件事情。”

“长姐请讲。”

平昭公主欣然道:“本月二十日,我会在东林别苑办今年的花朝春宴。我已邀请了京中大多数世家公子小姐,决明和伏生也会来,不知你有没有兴趣?”

陆之珩提不起兴致,便回道:“花朝春宴,无非是游园赏花、聚会饮酒,我这身子骨既吹不得风又喝不得酒,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你这病又不是闷在屋子里就能好,太医也曾劝你多出门走动走动,受不得凉那就穿厚些,这又何妨?”平昭公主劝道:“再说聚会饮酒,你不能饮酒,换做饮茶也是一样的。”

陆之珩无奈问道:“长姐就这么希望我去?”

平昭公主点点头。

她实在担心陆之珩这么闷在宫里,性子越来越孤僻,更让父皇不喜。往小了说父子失和家庭不安,往大了说君臣不睦国本动荡,这都是她不愿看到的。

陆之珩沉默良久,似是在考虑要不要答应下来。

平昭公主的生母只是后宫中不起眼的一个婕妤,与他既没有利益纠葛,也没有怨仇旧恨,想来不太可能存心算计他什么。况且陆之珩知道如今边关战事了结,用不了多久南阳国就会遣使臣来长安面见父皇,两国商议联姻,平昭公主就是和亲的不二人选。

公主远嫁他国,多半是永生无法再回长安。

他不忍心拂了平昭的好意。

“好吧,若是当日身子爽利,我便准时赴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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