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唏律律……”
四月十三的科尔沁南部草原草肥水美,在这辽阔的草原上,一支行军缓慢的人马正在向着西南方向赶路。
近三千人的阵容中,有三百身着明朝边军布面甲的骑兵,一千二百身着边军布面甲的步卒,在他们身后、一千五百的汉卒辅兵在押运一千车的物资。
这些车上的物资用厚厚的油布盖着,因为驽马不够用,因此每一匹马都吃力的拉拽着马车。
看着那车轮陷入草地的模样,估计每辆车重达七八百斤。
这时、一名将领策马到了队伍前列的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小将身边,开口便是汉人无法听懂的女真话:
“主子、今天已经走了二十里,得让驽马休息吃一下草了,申时应该就能抵达额驸的牧场。”
“可以。”听到这话、青年小将点了点头,用女真话回应。
“下马休整、放马吃料!”
将领闻言,回头就叫喊了起来,于是乎这支人马开始脱下头盔,将战马身上的马鞍也卸下,放它们吃草。
他们从一辆车上拿出了一袋袋豆料,然后根据驽马一斤,军马两斤的量开始喂马。
当他们脱下头盔时,露出了头顶和脑后的两根金钱鼠尾,模样丑陋,十分难看。
不过他们却不以为意,只是将马鞍放在草地上,坐在地上用辎重车将马和人围了起来,在阵中说说笑笑。
这是他们出发的第八天,由于科尔沁南部草原也并不太平,内喀尔喀中也有针对他们劫掠的部落,因此他们赶路的很慢。
从努尔哈赤下令,让二十一岁的硕讬领兵开始,他们花了两天准备了豆料和干粮,又调来了甲胃和辎重车,将所有缴获的明军甲胃收集在一起后才开始出发。
眼下已经是四月十二,而下午的申时他们就能抵达后金第一位蒙古额驸的恩格德尔的部落。
到时候就是由恩格德尔请内喀尔喀其他几个部落的头人,前来商讨甲胃的价格了。
硕讬这次只带了一个甲喇的兵力,所以需要步步为营,行军太快,消耗了马力,就容易被一些反对后金的人有机可乘。
他带人休息了半个时辰,随后一行人马继续上路。
在草原上走了半个时辰后,他们就看到了放牧着牛羊的牧民。
一些后金士兵见状有些忍不住的想动刀抢羊,但硕讬却命人叫牧民去通知恩格德尔前来见他。
那些牧民一开始还以为是明军出塞了,吓得慌忙想跑,结果知道是后金的人,加上自己是巴约部的人后,便放下了戒备。
恩格德尔是巴约部的台吉,也是后金一方的附属,后金再凶残,也不至于对他们下手。
这么想着、牧民驱赶着牛羊向巴约部的驻地赶去。
半个时辰后,硕讬他们就见到了远处策马而来的百余骑,领头的则是身穿蒙古服饰的一个四旬蒙古人,而他也就是巴约部台吉的恩格德尔,后金的第一位蒙古额驸了。
他见到了硕讬,便翻身下马,作势要抱对方,硕讬虽然厌恶蒙古人,但还是强颜欢笑的和对方抱在了一起,笑道:
“额驸、我们这次是来互市的。”
“互市好啊!今年的春季草肥水美,牛羊都多了不少,你们要换多少牛羊?”
恩格德尔笑着回应,眼睛不停的打量后面的辎重车。
硕讬也不害怕恩格德尔黑吃黑,解释道:“都是辽东那边战败明军的甲胃,还有一些铁锅和盐,我们准备换上万头牛,四万只羊。”
“五万头牛羊……这不是小数目。”听到这个数目,恩格德尔点了点头道:
“我需要请几个部落的台吉一起来,才能确定能不能把东西都换完。”
“多谢额驸。”硕讬感谢了一句,随后对旁边的甲喇额真道:“把我带给额驸的礼物拉上来。”
“是!”甲喇额真转头挥手,随后上千辆车中,立马拉出了二十辆车,油布掀开后、清一色的都是比较完整的布面甲和有些发黄的盐。
“四百套布面甲,三千斤盐,这是给额驸的礼物。”硕讬笑着回应,而恩格德尔看着这些布面甲,更是眼前一亮。
他的部众并不算多,不过区区万人,十五岁以上的男丁更是只有四千不到。
四百套布面甲,足以装备部族十分之一的男丁。
算上以前和后金贸易的布面甲,他的部族中已经有大半男丁有布面甲了,在内喀尔喀五部之中也算得上战力斐然了。
“额驸也给你准备了五百头牛,三千只羊作为礼物,你可不要嫌弃太少了啊,哈哈……”
恩格德尔笑着,随后便叫人接收这二十车的甲胃和盐巴。
他们一行人有说有笑的翻越了前方的小丘陵,随后映入眼帘的便是广袤的一处小平原,以及屹立在平原上的一座土城,还有在土城四周耕种的一两千汉人。
与后世人印象中游牧民族只会放牧不同,游牧民族实际上更喜欢吸纳北逃的汉人来耕种。
毕竟战马需要吃足够的豆子,而人也不可能一直吃肉,还是要吃粮食的。
因此、不止是巴约部,其他各部都有吸收北逃汉人耕种的习性。
“额驸的田地比之前我来的时候更多了。”
硕讬看着在土城道路四周耕种的汉人,心中十分厌恶,恨不得把他们都杀光,但嘴上还是恭维着恩格德尔。
恩格德尔也笑着说道:“这几年北逃的辽东汉人很多,我的部落里已经有两千汉人了,用他们的话,差不多就是开垦了两万多亩耕地。”
“只是天气越来越冷了,每年的豆只有三四千石,粮食也不过只有一二万石。”
“不过你们击败了宰赛,我占了一块宰赛的牧场,部落里的人还能活下去。”
“对了。”硕讬突然开口道:
“这次还需要额驸帮我们去买一些粮食,我带来了六万四千多两银子,和三百多万枚铜钱。”
“额驸可以去广宁互市,到时候希望能帮我们买来些粮食。”
“广宁的粮食现在是一两二钱一石,这里应该能买回五万石粮。”听到这话、恩格德尔卖了一个乖,他把广宁一石一两银子的粮食说成了一石一两二钱,并且只说了五万石。
这代表他要吃掉其中的一部分,而硕讬也知道,但他选择了不揭穿,而是询问道:
“召集各部,让他们带牛羊来、需要多久?”
“大概半个多月吧,这个季节,牛羊最多的部落都去北面了,请他们带牛羊过来需要不短的时间。”恩格德尔说这话的时候,他们也进入了这座土城内。
接下来的几天、硕讬一直在等待北方各部蒙古人带牛羊南下,不过他没等来牛羊,却等来了一队行商。
四月十七的清晨、一队数百人的行商抵达了巴约部的土城,并在城外开始贩卖铁锅和粮食、盐蜂窝煤等各种东西。
走私商人的到来,让巴约部热闹了起来,就连恩格德尔和硕讬都被吸引,来到了城外的草原上,并看到了数百车货物。
“这些人是哪里来的?”
恩格德尔询问自己的千夫长,千夫长却指着领头的一个三旬商贾道:
“没见过、是生面孔,我们不懂汉话,所以向请台吉您问问他们的货物。”
“嗯,知道了,你把那商人带过来吧。”坐在马背上、恩格德尔一挥马鞭,而旁边的硕讬也问道:
“现在躲避长城的商贾很多吗?”
“以前没有那么多,不过自从昆都仑汗在萨尔浒击败了明人的军队后,躲避长城前来草原贩卖商货的商贾就多了起来。”恩格德尔解释着,并用马鞭指了指那数百车货物道:
“您看看那里,那里的货物堆得鼓鼓的,应该是粮食,看来这次贝子您也不用等待了,可以直接买一批粮食带回去。”
“嗯、只是看起来数量不多。”硕讬点了点头,而这时那领头的商人也被带了过来。
不过当商人看到硕讬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因为那极具特征的金钱鼠尾辫着实醒目。
“山西行商李贺,见过巴约台吉……”
李贺做了一个蒙古的介绍礼,而恩格德尔微微颌首,随后用并不熟练的汉话说道:
“你带来了什么货物?有什么新奇的吗?如果只是粮食和铁锅、盐,那么我可以去广宁互市。”
“我们带来了铁锭和盐、还有粮食和北直隶新出现的一种蜂窝煤。”李贺笑呵呵的回应,随后恩格德尔皱眉道:
“蜂窝煤?我听喀喇沁的人说过,那个东西很好,但是太贵了。”
春季是蒙古各部活动最频繁的时候,蜂窝煤虽然主要在张家口和白马关对喀喇沁蒙古人贩卖,但喀喇沁的蒙古人也把蜂窝煤介绍给了土默特、察哈尔、内喀尔喀诸部。
恩格德尔就见过喀喇沁蒙古中一个台吉帐篷内的蜂窝煤,但他也了解了价格。
内喀尔喀不如喀喇沁强盛,并且由于靠近东北,他们有木柴可以砍伐,所以对蜂窝煤并不热衷。
不过李贺却微微行礼道:“这次我们只带来了一些样品,如果台吉愿意和我们建立长期的贸易,我们愿意用便宜的价格贩卖蜂窝煤和铁锅、盐给您。”
“那得看你的价格能不能让我满意。”恩格德尔皱眉说着,而李贺也笑道:
“我们愿意一千斤蜂窝煤换一匹下等马,或者三只羊,三千斤换一匹中等马,一头牛,六千斤换一匹上等马。”
“至于粮食,北直隶的粮食太贵了,我们愿意用豆来换,十石豆一匹下等马,或者三只羊,三十石换一匹中等马,或者一头牛,一百石换一匹上等马。”
“铁锅的话,如果您需要,我们可以用一百斤铁换一匹下等马,或者三只羊,三百斤铁换一匹中等马,或者一头牛,六百斤铁换一匹上等马。”
当李贺的话说出来,恩格德尔立马就心动了,尤其是最后一项的铁。
只要有足够的铁,他就能装备自己麾下的四千骑兵,成为内喀尔喀五部中实力最强大的一部。
至于豆料也是很重要的东西,盐也是一样。
想到这里,恩格德尔立马就要开口答应,但是他的模样却引起了硕讬的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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