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时恩格德尔拉住了他,引起了他的不满。

“额驸你是怕了?”硕讬话里尽是讥讽,而恩格德尔却道:

“这里的火势很大,炒花他们昨天就到了北面三十多里外,现在应该都能看到,等他们来,我们再内外夹击。”

五分之一的部众殒命,恩格德尔当然愤怒,但看着城外那五千余身着三重甲的明军骑兵,他知道自己手下人不是对手。

便是他和硕讬的兵马加在一起,也不过与对方持平。

然而往往身披三重甲的明军精锐,能压着两到三个一重甲的蒙古人打。因此就这点兵力出城,他的损失会很大。

到时候他的实力不足,部落也会被炒花想办法吞并,因此还不如等待炒花他们前来救援。

“你确定炒花会来救你?我听说宰赛被放回后,对我大金非常不满,还有对你也是……”

硕讬说出了后金释放宰赛的事情,对于这段历史,朱由检只知道宰赛被俘,随后在某个时间被释放,却并不知道、宰赛早在去年下旬就被释放归来了。

只是他曾经的上万部众,只剩下了五千多,男丁更是只有两千余人。

因此、他十分仇恨努尔哈赤,不断地怂恿炒花和北面的林丹汗结盟,对后金实施打击。

但炒花一直在摇摆,他并不想和后金撕破脸皮。

可现在不同、明军兵临城下,俨然要剿灭巴约部的态势,而城中还有后金的一甲喇兵力,和一甲喇辅兵。

恩格德尔是内喀尔喀内部唯一的铁杆后金派,因此如果他死了,或者硕讬也死了,那么对于炒花并没有什么损失,甚至他可以占据巴约部的牧场。

要炒花他们出兵,必须要让出足够的利才行,毕竟他们一旦和明军兵戎相见,那么互市的资格就要被取消了。

想到这里、恩格德尔脸色阴晴不定,而硕讬也开口道:

“我有正兵一千五,辅兵一千五,加上你部落刚刚逃回来的部众,城中还有四千巴约部的男丁。”

“我们有七千人,明军看似强势,但不堪一击!”

“我这次带来了两门铁炮,你也看到了,没有火炮的明军,不是我们的对手。”

或许是参与了萨尔浒、铁岭、开原和沉阳等大战,在硕讬看来,明军也就那么回事。

尽管城外的是五千多三重甲的兵马,但装备更精良的他也不是没有灭过,眼下他身上穿的甲胃便是明将杜松手下一名参将的甲胃。

满桂想袭杀他们,硕讬又如何不想杀他们,扒下他们的甲胃?

不过、硕讬倒也不是莽夫,他想出城交战之余,还想确定这支人马是先锋、还是全部。

如果是先锋、那么后续的明军一定有火炮,那么巴约部城的土墙根本就挡不住。

因此只要情况不对,他完全可以抛下辅兵,带着正兵离开。

硕讬清楚、大金经受不起一丝损耗,如果这甲喇的人折在这里,那会大大助长辽东明军的士气。

但硕讬也知道、如果他出卖了恩格德尔,那么回去后一定会被问责,只因为恩格德尔是大金在内喀尔喀的有力盟友,提供了不少的牛羊肉食。

所以在思绪过后,硕讬又看向了恩格德尔,开口道:

“我们带着人马出城,你叫人从北门逃出,你部众的马多,要是想跑,明军拦不住你们。”

巴约部土城中除了着甲的亲随,还有自己的亲人和马匹。

这也是为什么刚才满桂他们焚毁城外蒙古包,没有发现许多马匹的原因。

“城里面有两万多匹马,足够一人四马,但汉民是带不走了。”恩格德尔有些肉疼,这些汉民可是会开垦耕种的。

没有了人种地,他们只有花大价钱和其他部落买豆料了。

“汉人有句话,叫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额驸你要看开一点。”硕讬虽然瞧不上恩格德尔,但还是安慰着,生怕这厮投降。

“好!”听到硕讬的话,恩格德尔也点了点头,随后命令所有人着甲准备,又让城中妇孺一人四马准备北上。

即便是驽马,但只要他们阻拦的时间足够久,就能保护妇孺离开。

“呜——”

伴随着恩格德尔的下令,土城打开城门,而这时满桂他们所有人都在地面站着。

为了恢复马力,他们在城外一里外下马等待。

“装弹子,别装铁砂。”

满桂招呼了一声,紧接着开始有人传话,随后人手一支骑铳的羽林卫将士们,将铁砂换成了小拇指指甲盖大小的弹子,并将装填好的骑铳倒竖放入一个特制的袋子中。

把袋子挂在了马腹一侧后,他们纷纷翻身上马。

说实话、六天奔袭九百里,随后还烧死、杀死巴约部两三千人,这在明末已经算了不得的战功了。

哪怕眼下撤退、估计朱由检也不会怪罪,毕竟人数不占优势,而对方还龟缩在了城中。

只能说、朱由检他们都高估了羽林卫的战力,低估了蒙古人的遇袭反应能力。

战事就是这样、没有谁有把握一举就能拿下对方,而满桂眼下要做的,就是趁炒花他们反应过来前,尽可能扩大战功。

明军的斩首要求很苛刻,首级面部不能有损伤,所以对于喜欢猪突射脸的明军骑兵极不友好。

刚才那场大火,让不少人活生生被烧死,两千多首级反正就这么没了,连满桂都心痛。

但眼下还有一次机会,那就是斩首妄图出城野战的巴约部。

不过、满桂在城门打开的一瞬间抬起了手,制止了大军冲击,只因为他看到了城门中率先走出的是后金的重骑。

他们率先出城,并且推出了两门火炮,这让满桂微微皱眉,转头下令道:“命全军散开。”

在有火炮的后金军面前,军队聚集起来不是一个好选择,并且满桂也知道,这次有可能无法全歼后金和巴约部了。

尽管两门铁炮的威力不足以改变战场,但足以惊吓战马,拖延时间。

“不对劲!”

满桂意识到了不对劲,因为他发现后金的出城速度很慢,似乎是故意露出破绽,让他们来偷袭。

这种故作疑兵的事情,让满桂想起了当年明军奇袭板升城的时候,土默特的北虏也用过这招,以此掩护妇孺撤退。

“左军千户!带汝之麾下前往北城,北虏妇孺要逃!”

满桂一声大吼命令,他身后的左军千户闻言,立马叫令旗官挥旗,随后从大军之中脱离,绕着土城北上。

这还不算完,满桂又对羽林卫指挥使命令道:“叫人去接应驱赶驽马的百户!”

“是!”羽林卫指挥使眼前一亮,合着自家将军是想用那上万驽马来以壮声势,让人误以为本部只是前锋。

他连忙派出一百户去接应对方,但这么一来、经过两次分兵,羽林卫只剩下了四千三百余人。

“他们要去袭击北城的妇孺,主子,我们要不要派人去提醒恩格德尔?”

土城下,甲喇额真看出了明军的动向,提醒着硕讬,然而硕讬却道:

“女人和孩子罢了,要是死了更方便我们。”

“不用通知他,派那一千五百辅兵去帮恩格德尔撤离妇孺,让他立马带人走南门出城就行。”

“另外等明军杀到,立马叫辅兵撤离,让他们来告诉恩格德尔,麾下妇孺被杀的事情。”

这话一出,甲喇额真心中一悚。

显然、自家主子是要断了恩格德尔等一下在战场上有可能会投降的后路。

用明军的手杀巴约部妇孺,激起巴约部男丁的愤怒,这样来将士气提到最高。

至于有可能会死的那一千五百辅兵。

甲喇额真虽然有些肉痛,但一想到死的是汉人和蒙古人,而不是他们女真人后,便闭上了嘴。

一盏茶的时间,满桂没有主动出击,他在等待疑兵北上,用疑兵的声势击垮敌军气势,随后在敌军溃逃时扩大战果。

但硕讬也在等待,他等待着后金的一甲喇士兵全部出城,而他也在这一刻听到了马蹄声。

声音来自他的后方、恩格德尔来了,并且也见到了明军的阵势。

但由于从城墙和从平地上看的规模不一样,一时间他还没有看出有什么区别,不知道明军已然分兵截击妇孺去了。

“硕讬,我留下了没有铁甲的六百男丁送妇孺北上,这里是两千九百的精锐!”

恩格德尔还不知道自己被卖了,马鞭指着城门走出的蒙古骑兵。

他们人人身穿棉衣,棉衣内部是粗糙的铁片,和明军的布面甲类似,但防御力远不如。

带着皮革的头盔,拿着有几个细小豁口的弯刀,这样的骑兵,与后金比都不如,更别提精锐的羽林卫了。

很快、伴随着所有的蒙古人出城,一时间城外态势居然均衡了。

一千五百后金骑兵,两千九百一重甲的恩格德尔亲随,四千四百人的他们,和满桂麾下的明军数量均等,一时间、蒙古人的士气稍微平稳了下来。

可这样的局面没有持续,就在恩格德尔想问硕讬为什么还不下令出击的时候,一行骑马并身上只有锁子甲的汉人和蒙古人从土城一角冲出,嘴里大声喊着:

“明军袭击了妇孺!”

他们的话以汉话和蒙古语喊出,让众人一瞬间屏住了呼吸,不敢置信。

恩格德尔怒红着眼睛看向硕讬,却见到了硕讬也是一脸懵的表情,那表情不像是假的,因此他看向了奔驰而来的蒙古骑兵。

那背后被砍了数刀的蒙古人冲来,脱力的从马背上摔落在草地上,连续滚了几圈后,躺在了恩格德尔的面前,并忍痛道:

“北城出现了千余明军骑兵,大妃命人用勒勒车结阵,派我来求援,台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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