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我朝大军搜套消息传出,他们便会联合起来。”

“河套东西一千里,南北六百里,要想扫平河套,最少需要出骑兵四万,配以民夫二十万,八万挽马。”

“每打一月,便要消耗二十余万两钱粮,国库如何能负担?”

“打下之后,如何治理河套?是否要迁移百姓?迁移百姓是否需要钱粮?有了百姓要不要驻兵?”

朱由检的灵魂五问,直接把百官问的哑口无言。

这倒不是说百官都是废物,而是类似朱童蒙、杨涟、叶向高、刘一燝、朱国祚等人都知道,打仗打的就是钱粮,恰好大明的钱粮根本就不够维持一场大战。

西南的战事目前还在焦灼,擅自在河套再启战端,万一到时候努尔哈赤再袭扰辽东,那大明就要应对三方战事了。

这每一处战事,便是每月二十几万两银子的支出,三处加起来,便是数十万两钱粮。

以大明的国库,能支持多久?

这个问题,对于那些只善于风闻奏事的言官和御史来说,十分致命。

因此、众人不再叫嚣扫套了,而殿上的朱由校闻言,脾气也降了下来。

内帑和六部的情况,他比百官更清楚,自然知道大明眼下是不可能维持三面作战的。

先前是热血上了头,而当热血平静后,他自然也就能做出理性的安排。

“升调兵科都给事中朱童蒙巡抚延绥,再调山丹参将王承恩为延绥镇总兵。”

“命固原总兵李如柏、副总兵李如桢筹措兵马后启程。”

“万岁圣明……”听到朱由校理性的安排,百官们又开始了吹嘘。

倒是朱由检听到这安排,还是比较理性的。

甘肃的山丹卫参将王承恩,虽然也和自家大伴一个姓名,但确实有将才。

去岁天启元年,他才在梅之焕的指挥下,在甘肃的山丹卫麻山湖击破了入侵的宁夏鄂尔多斯部入侵。

眼下调他前往延绥,不敢说比杜文焕做的好,但至少在和朱童蒙的配合下,应该不会再出现此类事情。

朱由检松了口气,心中却无比压抑。

散朝之后,他回到了勖勤宫,却有一些闷闷不乐。

对于河套部敢于掠杀大明数万百姓,这件事情如果在他刚来大明朝的时候,他的反应一定和众多文臣一样,叫嚣着要犁庭扫穴。

可现在不一样了,他知道朝廷的底子。

在努尔哈赤在和科尔沁部结盟,西南陷入拉锯战的时候,他就已经放弃了今年出兵河套的想法。

可即便如此,一想到奏疏上所说的延安惨状,他心中就有一口气,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忧烦之余,他起身走到书房,抓起了放在架子上的雁翎刀以及一面圆盾。

“过来陪我练练。”

他将盾牌丢给了门口的锦衣卫千户陆修,而陆修似乎也不是第一次做这事了,当即和朱由检走到了勖勤宫的院内。

毕竟是冷热兵器交替时代,练习兵器和拳脚还是必要的,从泰昌元年开始,朱由检就已经练习,如今已经一年多了。

他手里持着没有开刃,专门用来练习的雁翎刀、对面的陆修一手持着没有开刃的铁刀,一手持盾。

两人在庭院间一边身法的左转右旋,一边变化出噼、扎、撩、砍、抹、带、摊、拉、截等刀法。

兵器和盾牌的碰撞间,释放着朱由检心中那口吐不出咽不下的怒气。

在一刻钟的交手练习后,大汗淋漓的朱由检才感觉消了不少气,于是收起了雁翎刀,对陆修道:

“你明日也休息一天吧,让化淳给你支二两银子,回家好好陪家里人休息一天。”

“谢殿下,不过卑职还没娶妻生子。”陆修咧着嘴笑了起来,每次他和朱由检练习,都能拿到二两银子。

虽然这些银子、大多被他拿去买酒喝了,不过陪练一场能拿二两银子还是不错的。

想着,陆修扭了扭肩膀,随后才道:“一个月没练,殿下的力气好像又大了一些。”

“恭维的话就别说了,你去叫陆文昭和化淳来。”朱由检用毛巾擦了擦汗,吩咐一声后,便走回了书房。

陆修见状,也让人把刀盾收了起来,随后去找陆文昭和曹化淳去了。

朱由检让人帮他放水洗澡,而一个十四五岁的宫女,和一个懵懂的四五岁宫女引起了他的注意。

“你们俩是新来的?”

坐在木桶中,朱由检披散着头发,靠在木桶边缘看着两个为木桶掺水的宫女询问道。

“回殿下、家父是燕山所教习杨路,听曹提督说勖勤宫需要人,家父就将我二人送入宫了。”

“嗯……”听到杨路居然把自己的两个女儿送入宫里,朱由检也不觉得奇怪。

在皇宫里,宫女每日打扫卫生、服侍人便能领三十文的日俸,在外人看来可是了不得的差事。

加上杨路知道朱由检的脾气好,所以才敢送她们来勖勤宫当值的。

在朱由检这么想的时候,芊柔的手搭上了他的左臂,宫女为他搓洗起了身子,而朱由检见状也问道:

“你和你妹妹叫什么?”

“奴婢叫杨媛爱,妹妹叫杨爱……”

杨媛爱小心为朱由检搓洗身子,不过朱由检一听“杨爱”两个字,立马就看向了旁边端着毛巾的杨爱。

杨爱不过四五岁,人还十分懵懂,见朱由检看向她,立马就低下了头。

“你们几岁了?”朱由检心中有一丝不妙。

“奴婢虚十四岁,家妹虚五岁了。”杨媛爱一开口,朱由检就感觉心虚了起来。

他如果没记错,柳如是的本名好像就是杨爱,并且这个时候也应该是实四岁,虚五岁……

幼年不幸,身世不清,入吴江盛泽镇归家院名妓徐佛家为婢。

“淮安到吴江……应该不至于……”

想到柳如是初次登场的地方,朱由检暂时放下了这个猜想,随后站了起来。

杨媛爱为朱由检搓洗身体,等搓洗的差不多后,换了毛巾为他擦干净身体,叫来其他宫女为他换上衣服,擦拭头发。

坐在椅子上,朱由检闭着眼睛,让宫女们帮他擦拭头发,随后束其了干燥的头发,换上了青色的常服。

“殿下……”

这时、卧房门口传来了曹化淳的声音,朱由检闻言也在收拾好后站了起来,走出了卧房。

打开门的瞬间,他就见到了站在门口的陆文昭和曹化淳,他越过二人,走到了正厅的主位坐下,挥手抓袖、倚靠在椅子的扶手上,示意二人入座。

二人见状入座,而陆文昭也拿出了一份军报道:

“殿下、这是西南最新的军报。”

“嗯……”朱由检让人接过,送到自己手上后,才不紧不慢的拆开了军报。

这军报,是延续腊月二十八朱燮元攻克永宁卫城的后续。

腊月二十九日,朱燮元统兵东进,在第二天与洪承畴会和,于正月初七攻破蔺州城,樊虎自刎而死。

就这样永宁宣抚司奢崇明的叛乱,在持续了八十八天后,以奢崇明的失败告终。

这样的失败,直接导致了明军北部可以腾出正辅兵近四万的兵力对贵州的土司进行围剿。

正月初一,当大明所有百姓都还在高高兴兴过着正旦新春的时候,朱燮元下令各部出兵。

孙传庭、杨文岳、吴阿衡、曹文诏统率本部战后一万六百人马,与永宁四千降卒南下,前往贵阳,解开贵阳之围。

同时、朱燮元与杜文焕、洪承畴领本部一万六,辅兵九千人东出,前往镇远府,与秦良玉会和。

开鸦驿木增所部,接令东进,向安邦彦老巢织金行军。

一时间、随着奢崇明被剿灭,明军和叛军的实力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整个贵州境内,明军数量达到了恐怖的八万多人,然而叛军还剩下十数万兵马。

好在进犯广西等地的贵州土司也被胡应台击溃,逃回贵州,广西失陷的两府之地被收复。

同时间、孙应元统领腾骧、武骧两卫进攻黎平府,正月初九收复黎平府全境,而朱燮元领兵与秦良玉等人会和。

一时间、叛军重新陷入了被困贵州的局面,而这样的捷报,也让朱由检心情舒服了许多。

瞧这架势,安邦彦是不可能脱困的了,只有在贵南和贵西南和明军开展拉锯战了。

虽然叛军数量还有十万七千多人,但他们缺少火器,仅有的六十多门火炮,也不过是缴获的大将军炮和佛朗机炮,磅数在六磅到二磅不等。

现在只要等自己调往西南的两百三十位火炮抵达,叛军就只有失败一条路。

不过贵州的喀斯特地貌,注定了火炮只有在攻城的事情能起到决定性作用。

山地战,还是得看短兵能力。

这么想着、朱由检将手中的军报递给了旁边的太监,说道:

“拿给皇兄看,让他也高兴高兴。”

“另外请皇兄拨内帑银十万两犒劳大军,再从御马监拨二十万两给朱燮元。”

“如果可以,再派松潘官员与朵甘、乌思藏土司联络,命他们抽调三千男丁,补充曹文诏的朵甘营。”

“奴婢领命……”听闻朱由检的安排,太监作揖应下,随后便拿着军报退出了勖勤宫。

至于朱由检,他则是将目光放到了陆文昭和曹化淳的身上,准备说一些其他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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